梅录啜的突然到来使得张去逸与默嗓面面相觑,互在心中想道,他来作甚?

随着那一道尖锐的嗓音,身形瘦小而长了一幅精干模样的梅录啜进来与二人拱手见礼。

默嗓随意的拱手笑着拜别:“本啜也是与张天使刚叙了不久,族里忽有事便先走一步了。既是梅录啜到了可再续前话。”

二人送别了默嗓,金吾将军张去逸笑着侧了身拱手相让道:“稀客、稀客。真是香风不断,就连梅录嗓都亲来本使帐内。有失远迎真是鄙人之罪过。”

“天使说的哪里话了,本就是我等前来拜见天使,哪里能让天使降阶相迎的道理。”梅录嗓自是将话说的好听。

客套了几句,梅录嗓看着李扬便笑着问道:“这位少年官员可真是面善的很,可否为本啜做个引见。”

“下官云州李扬,现居秘书省校书郎一职。”李扬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

“哦,原来你就是代信安郡王前来的李校书郎?哎呀,真是少年英才,前途广远。无事之时可多去我处走动去动。”梅录嗓客套的夸了几句,便向张去逸说道,“大唐之地果真是人才济济,人杰地灵。小小的一个下等云州都能生出如李校书这等的人物。张天使,我族中亦有几位少年,可否带到长安去开开眼,瞧瞧这天地的广大。”

“这些小事何须由梅录啜提起,本使早有此意,待回归时自会与毗伽可汗提出。”

“那我便带族中之子弟在这里谢过天使了。这次来叨扰天使是奉了可汗之命,要与张天使具体商议一下陛下下诏为阙特勤立碑之事。天使可否抽的出时间?”

张去逸忙拱手道:“即是事关为阙特勤立碑,那本使就陪了梅录啜。”

李扬见二人有事,便等话头刚落插了进了说道:“下官还有些琐事,便告退了。”

金吾将军张去逸哦了一声说道:“即是李校书郎有事,那本官就不留你了,你在这边不甚了解,就随吕郎中多走动走动,来人,唤吕郎中引了李校书郎去四下看看。”

梅录啜笑笑轻点头。稍弯了身子算是礼过。

李扬应是,与二人施礼后退了出去。

在帐外,吕郎中拉了李扬去了辎重之营,点了一些货品便:“张将军已是方才传了话出来,让李校书郎随意挑选些物品,连带着那套六骏副件一同与默啜送去。李校书郎,你看哪些能入了眼,就尽管拿去。”

“那就有劳吕郎中请与下官递了那几件过来。”李扬随意点了几件茶品、瓷器,又接口说道,“此次来了此地,多亏了有吕郎中指点,不然下官两手空空而来,可要闹了大笑话。此间恩德下官定回报与信安郡王知晓,到时老王爷也可为吕郎中加上一笔。”

吕郎中喜笑颜开,摆手道:“不敢,不敢。哪里能劳动信安郡王,这都是我应内的事情。本官痴长了你几岁,又是极是投缘,往后就请称我为兄吧。李贤弟,你看如何?”

“卑贱有别,下官怎敢胡乱称呼。”李扬连说不敢,吕郎中又坚持了几句便不再说起了。

李扬带了礼品由一名突厥百夫长带着来了默啜帐处,等通传后,入内见着了正在喝着奶酒的默啜。

默啜随意的摆了摆手算是见礼,又撇了眼李扬有气无力的说道:“李校书不去陪了梅录啜,倒是有闲心思到本啜这里,难道是想问问本啜这里可有饭否?哈哈。”

李扬听出默啜取笑话中的不满之意,等默啜笑后,躬身道:“默啜,下官没有用饭的心情,只是金吾将军命我来送默啜东西来的。如有什么事情,请转告下官,下官一定与默啜将话递到。”

“哦,你倒有趣的很。坐!与李校书郎上酒。”默啜有些赞赏的看了李扬一眼,指了下首说道。

“谢过默啜。”

“李校书郎,来,请饮一碗。本啜虽是年长却是极是爱才的,你年纪轻轻才学又高,本啜有意结交与你,不如你辞了官投向这边,本啜最少保举为大汗之器重的阎洪达之职。那可是数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默啜端了酒碗,晃着碗中之物缓缓的说道,但眼睛却是盯了李扬不放。

李扬一听脸上勃然变色,将本是端起的碗放了回去,站起身来随意的拱手,沉声道:“默啜的好意恕扬不能接受,本官才疏学浅,当不得有此厚爱。本官生为大唐人,死亦大唐魂!即是默啜小瞧了我大唐,那本官自是告辞了。”说罢,甩袖离座。

“慢,哈哈,果真是唐人风骨自傲之极。李校书郎,请坐!来人,与李校书郎添鹿脯之肉。”默啜将李扬拦下,“李校书,本啜与你玩耍,可不要当真了。”

“默啜,你是一国之重臣,如此的玩笑话也能随意说的出口?请不要吓本官了,这可必不好笑。”李扬占了理字胆气壮起的责问道。

默啜自不恼,笑呵呵的回道:“本啜说是玩笑话,那就是玩笑话。我草原之人爽快之极,从不骗哄与人!来来来,还是饮了此碗,算是本啜与李校书郎赔罪了。”

“下官不敢,下官也是将方才之话当成了玩笑话。”李扬见默啜说出赔罪之话,便送了台阶过去。

默啜自是大笑。

“敢问默啜,对我大唐与突厥一族之将来,有何看法?”李扬与默啜谈了一些风月,话峰一转问道。

默啜深看了一眼李扬,挥手将帐中之人散去,有意无意的回道:“本啜有无看法,这对李校书郎有意义吗?”

“默啜乃突厥之栋梁,下官认为默啜你之言当为重中之重。”

“哼!栋梁如先圣达干暾欲谷早就去了地府,如令这唯一的左贤王阙特勤也是驾鹤西游去。李校书郎你莫要与本啜这苟活之人脸上贴金了。”默啜大口的将碗里的酒饮下,重重的将碗扔在了几上。

“默啜说笑了,正如默啜所讲,二贤者已去了,这突厥一族上下除了大可汗,谁不仰仗默啜的鼻息过活!”瞧了默啜脸上带有得意之色,李扬忙将话头往梅录啜那边引去,“恐怕就连那梅录啜都是要默啜为马头!”

“梅录啜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会钻营罢了,怎么能与我默啜相提并论。不过,此人狡诈,李校书郎莫要着了他的道。”

“默啜言重了,下官乃小小九品的闲官,那梅录啜又怎能看的起我。方才在张将军帐中,就给了本官冷脸,小瞧了我。”“哦,竟有此事!”见李扬一脸的愤慨,默啜笑而说道,“也许是那梅录啜有心事罢了,李校书郎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本啜倒是听说,那可突于可是投了他的部族,就连大可汗都被蒙在鼓里。”

“下官哪里敢放在心上,只是生气他目中无人罢了。而他却忘了,下官虽官微职小,但也是大唐的官员,是代信安郡王的身份!这可是我大唐的脸面,是陛下的天颜!”李扬越说越生气,站起身来,端起酒碗仰脖饮尽,用袖口一擦又道,“什么?可突于。好胆!也不知谁人给他的狗胆,竟敢如此!本官这就回了幽州,将此事回了信安郡王。难道那梅录啜不知契丹可突于叛乱之事,难道不怕触怒了我皇陛下?”

“呵呵,李校书郎醉了。本啜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默啜用心的看着李扬,见李扬确实不像作假,又用话探道。

李扬的酒量不行,但也不是能让这几碗奶酒喝醉,但为了心中的目的,只得装了下去。又强迫自己饮了满满一碗酒,对默啜说道:“哪里醉了,不过三、五碗罢了。下官自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下官还是需谢过默啜,若不是默啜提了醒,就怕我大唐还被这梅录啜所骗,都当是毗伽可汗收留了可突于,为此陛下气极本要下旨敕问,裴相与一干老臣劝了半天才让圣怒平息了下来,只是发兵指了松漠都督府,而这梅录啜竟不知自爱,竟然胆违圣意收留可突干,真是好胆!真是该天诛!”

“唉!本啜虽与这梅录啜为五大啜,但本啜可是一心忠了陛下,听命于大可汗,自是看不惯这梅录啜的所作所为,可本啜就是想管也是力不从心,必竟本啜之上,还有左右厢察、特勤、叶护、阿波等人,就是平日里想见大可汗一眼都是万难。”

“默啜说的哪里话了,别忘了默啜与下官的身后那可是大唐的天子我皇陛下!”李扬又是自饮了一碗说道。

默啜只是笑了笑道:“李校书郎是真的醉了,鞭长莫急,陛下也不一定能管了这草原之事。”

“大胆!默啜。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为何我皇陛下管不了,难不成这突厥之地就不是我陛下的皇土了吗!默啜,下官知你有些力薄,不过下官给你吃个定心丸,如要除了那梅录啜,让默啜你成了大可汗手下第一人,默啜当如何对待我皇陛下!”

默啜仍是平静的说道:“此事不可乱说,不光是本啜扳不动那梅录啜,就是伊然特勤、苾伽骨咄禄、骨咄叶护因收留可突于而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李扬将这几人名字记在心里,却又对这默啜高看了一眼,此人心机之深常人难敌,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是让自己知道如何去做,看来张将军所说的也是不假,这权力真是默啜所期望的,不然不会将这几名贵族也轻轻的扯了出来,只为倒了梅录啜,可是为心良苦。

“默啜不必灰心,下官这就回禀了张将军,让张将军上表去请了旨意降诏突厥!”李扬倒也干脆,拱手说完便走。

“唉!李校书郎,李校书郎。”默啜急叫,见李扬出了帐,嘴边露出一丝的笑意。

“哼哼,都是一丘之貉,何分彼此!”李扬心中暗道,将迎上来的护卫甩开,自己装成跌跌撞撞的样子,朝金吾将军的大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