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中,一名看似二八佳人的女子依在李隆基的怀中,懒懒的说道:“陛下,这江才人能歌善舞,又能吟诗作对,当谓是我朝第一才女,就怕是长孙文德圣皇后之才气也是有些不如。今日陛下高兴,何不招来一舞助兴。”

李隆基将眼眯了有些不悦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争宠恩怨,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明知今日她回省洛阳别宅,这来来回回定是有些不堪,你出此主意想让她出丑,真是不该。再说,你已是惠妃,老是与个新进的才人比高下,也不怕失了身份。”

“陛下——”女子在怀中扭了扭,将手环了李隆基的脖子,用牙轻轻的咬了耳朵,轻声说道:“为陛下争宠难道不好吗?我的陛下,你可是有些日子留恋那边,不来我那宫中了。要不是今日同来了这上阳宫中赐宴,我还不得二眼望穿的盼着你来吗。三郎,你真是好狠的心啊。”说着将要哭泣出来。

“好了,好了。朕不是现在搂着你吗?朕这几日可是政事烦忙,莫说是她那里,就是华妃那边也是没去,你可是冤枉我了。”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好久没宠幸我了。”武惠妃娇笑道。

“好了,好了。你说吧,又想要什么赏赐?”李隆基还不知她的伎俩,只得投降。

“我哪里敢要陛下的赏赐呢?我的二位兄弟分是国子司业、秘书少监了,这朝中已是非议,这让我好是担心。如是我失了陛下的宠爱,怕是就会有人落井下石了。”

李隆基笑了笑,知道这爱妃在想什么,安慰道:“你我正是盛年,哪有心思早早的叹息这些。”又被武惠妃摇了摇,便高唤道,“杨思勗”

“回禀陛下,杨大将军出差事未归。”一内侍回道。

“哦,我怎么不记得了?今天谁在当差”

“回陛下,是左监门卫将军,高知内事省事当差。”

“哦,是高力士啊,这可放心了。”李隆基看这年青的内侍不惧自己,心中好奇问道:“看你口齿灵巧,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牛仙童。”

“知道了,你也随在朕的身边吧。去传高力士进来。”

“谢主龙恩”牛仙童叩头起来,急跑出殿外宣传:“宣左监门卫将军谨见!”

不一会,一位近五十的身着紫色大科袍衫,腰束十三銙的金玉带,无须白净微胖之人上殿,跪倒在地伏身叩见。

“高力士,你去中书省拟旨。敕令,武氏惠妃贤良淑德,又听闻其母知礼教,懂廉耻,特封郑国夫人,其弟忠、信自任上品行端正,克己奉公特迁为国子祭酒与秘书监。”

高力士心中一惊,但还是伏地叩道:“臣领旨”退去。

李隆基说完对武惠妃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我这般恩宠,还有几个人敢动他们一动。”

“谢陛下,妾身有愧呀”武惠妃离了李隆基跪倒哭泣谢道。

“爱妃快起,一会还要陪朕赐宴呢?你这般还如何出来见人?”

“妾身知错了。”武惠妃又是坐到了李隆基的怀中,百般讨好。

“陛下,又是到了宫中放省的时候了吧,这要放了年长些的宫女出去,这宫里又要少了好多的人,真是冷清的很。”武惠妃瞧了已是伴着好多年的侍女说道。

李隆基笑道:“是不是舍不得这几个伴熟了的侍女。”

“嗯。她们虽是大了些,但侍候我都习惯了,一时去哪里找此心灵手巧,调教好的女子,真是舍不得。”

“呵呵,这有何难。那个牛”

“陛下,奴婢牛仙童。”

“牛仙童,你去宣朕的口喻。凡无品无级的宫女到年岁时即发还财物出宫,许是归家,许配良人由其自愿。如是不愿留宫者,让各个宫主签名留下各守其职。再令今年的花鸟使选些出来充入各宫听宣。”

“是,奴婢领旨。”

“你如今也随了我身边,就赏你个内给事吧”

“谢陛下,谢主龙恩”牛仙童叩头不断

武惠妃见此开口说道:“好好当差,这是陛下给你的恩典。你下去宣旨吧。”

牛仙童怀着感恩又兴奋的心情慢慢退去。

“陛下,即是要将花鸟使分了些,那,我也想要几个早早的调教,日后好逢迎陛下。”

“好,就多与你和刘华妃宫中拔几个。这可满意?”

“我知陛下是取宠我了,我就代刘阿姊谢陛下了。不过呢,江才人那边的人可不少了,就不必添了吧。”武惠妃瞧着李隆基的神色小心的说道。

果然李隆基的脸色一变,武惠妃马上搂了李隆基说道:“陛下,我是闹着玩呢,就是想看看你是疼我多些还是她多些。”

李隆基的脸色缓了下来,轻拍了武惠妃之香肩说道:“又使小性子,一个赵丽妃故去了还不满意么,还与一个小妹妹争气。你呀,都礼于皇后了还要怎样。”

武惠妃吓的身子一抖,忙跪倒不住的嗑头道:“都是妾身不好,让陛下为难了。”说着哭了出来。

“好了,起来吧。我也没有怪你之意,只是要掌握些分寸才好。”

“启奏陛下,吉时已到,请陛下临幸百官宴。”却是回转的高力士在阶下跪道。

“哦,知道了。”李隆基转头对仍在哭泣的武惠妃道,“好了,这批花鸟使和你的侍女如有合适的你就赏了各尚、司、典、掌之官,命她们各掌有司职守。来,把泪擦了,陪朕赐宴。”

武惠妃这才止了悲声,破泣而笑,站起身来帮着众女官为李隆基着了通天冠服(1)

云州,山间入口处,朱三哥领着一人笑着与守崖的喽罗打趣:“我领着这位小兄弟去打个野食出去,众兄弟可有要捎卖的东西?哎!王四,你不是想给你娘子要个锚金的钗子吗,一并拿钱出来,我去买了回来。”

“朱三哥,你莫要乱讲,我多时要这个了。”一喽罗嚷道。

朱三搔搔头顶,将插了头发的木棍扯出,吹了吹又插了回去斜眼说道:“我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你家娘子和你闹了半宿,如不是你应了下来,你还能爬上炕去!”

“我,去你的死朱三,多会抓了墙头听房了。我呸!”那喽罗脸红的骂道。

“哈哈,我也在哩”旁边的喽罗又学了女子的声音说道,“你个王老四,老娘算是瞎了眼怎么从了你这个穷鬼,人家穿金带银的我且不说了,就连个眼红已久的锚金钗子都舍不得。今天你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你休想碰老娘一下!”

“哈哈,王老四这还有何话说,要是怕了娘子就痛快些。”朱三大笑道。

王老四羞得快将头扭到背后了,嘴上还硬气的说道:“我什么,我那是哄她开心,你们看看就我这一巴掌下去,还不得将她打坏了,这是疼她,不是怕了她!”

“好,就算疼她,你到底买不买了。”

“朱三哥,这个冬天的银响还未支付,我确实是没钱。要不你先替我垫着,我多会有了自会还你。你看可好。”

朱三朝上大声的喊道:“好,那就说定了。快点,不然云中县关了城门就进不去了。”

“好,你等着。唉?三哥,这位小兄弟怎么了,头上生疮了不成,怎么将头也埋了。”有喽罗见另一人掩面埋头的,好奇的问。

朱三大笑道:“真让你说着了,这兄弟生了一大疮,见不得风,要不,我让他见见各位。”

“行了,朱三哥。快莫让这兄弟受罪了,这就好了。早去早回,回来要请我们酒啊。”

“知道了兄弟。”朱三大笑着领着那人出了山口。

等上了大路,朱三笑着说道:“弟妹,你露了头吧。”

娟子将埋头的黑布除了,深深的呼了口气,忽然跪倒说道:“三哥的恩情,我记下了。下辈子娟子做牛做马也会还了。”

“呵呵,莫要说这些。给,这是书信,你去了云中县里找一位叫马五的痞子,就说是山里的消息,如他有回信,你就将他放在山前五棵槐树当中的老鸦巢里,我自会取了。还有你就别回山了,有人会安排你的起居。但记住了这可是关系这大唐的利害,你莫与别人乱讲,明白吗?”

娟子紧张的说道:“我明白了。可是朱三哥,如我不回山里去,他们会起疑的。”

“我自有办法,你快去吧。”朱三笑笑说道。

娟子将书信藏好,深深的看了一眼朱三,转身顺大路而去。

朱三待娟子走了好久,这嘴边露了一丝嘲笑,自语道:“真是傻蛮子一个!”又苦了脸心道:“又要挨一刀了,真疼呀!”

待晚上回来时,朱三已是满身血迹,吊着个膀子大声的在山口呼叫:“快,快开门,让我进去!”

众喽罗放他进来,围上说道:“朱三你是怎么了,那位小兄弟呢?”

朱三放声大哭:“天杀的官兵,我被看穿了。小兄弟被一刀宰了,我却被差些劈了膀子,你们看看这条胳膊还有救吗?哎呀,疼死我了!”说着晕死过去。

“快,快,快让老先生瞧瞧去!”众人手忙脚乱的抬着进了山。

云中县城中,马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面容娇好的女子,惊奇的问道:“你,你是新来之人?”

娟子心中很是厌恶这种人,但还是礼貌的回道:“回军爷,我正是新来送信之人。”

“军爷”马五一愣,但马上反映了过来,呵呵笑道,“那你就将书信拿了交与我吧。”

娟子背过身去从怀中摸出书信递了过去说道:“军爷还有什么要回的,我等着。”

马五拿着书信翻来翻去的看了看,见封口完好,随口答道:“那你先等着吧,我过会给你回话。”

娟子笑而站在原处不语。

“咦,你怎么不走呢,等着用饭吗?”马五刚想转身离去,见娟子站在那里不动,奇怪的问道。

“朱三哥说了,你们自有安排。”

“哦,那你等着。不过,可不准动我这里的东西。”马五心中暗骂朱三,嘴里朝娟子说道。

娟子四下看了看这间破窑,只见除上土炕上的一卷又黑又脏的行李,别无他物,心中只是一叹。

马五将书信揣在怀中,急匆匆的跑进间客栈,到一间屋子前,轻敲了几声小声说道:“主子,有人从山里捎信过来。”

门一开,身着一件胡服男装的美艳二八女子,用手探住马五的肩头将他拽了进来,随意关了门,坐在凳上伸了脚出来问道:“信呢?”

马五马上爬在地上亲吻着女子的靴子说道:“你忠心的拔也施罗见过主子,这是书信。”双手将信举过头顶。

韦纥齐齐格将信展了看完,笑了说道:“拔也施罗,你可是立了一功,那送信的人呢?”

马五(拔也施罗)小心的笑着说道:“主子,她在我那里等着回信。”

“不用等着了,打发他去就是了,有事再寻他也不迟。”

“可是”

“可是什么?”

“那人却是一小娘,这山里的人想让我们安置她,你看要不要赏了我?”

“混帐话,你想还与山里断了联系不成!这样吧,你就让她过来和我住着,就说我是你远房投奔你的表妹。”

马五应了一声是,又吻了齐齐格的靴子,出去了。

齐齐格将书信烧了,笑盈盈的看着那火苗,就像看着她心中的所想像的爱郎一般着迷。

注(1)通天冠者,冬至受朝贺、祭还、宴群臣、养老之服也。二十四梁,附蝉十二首,施珠翠、金博山,黑介帻,组缨翠緌,玉、犀簪导,绛纱袍,朱里红罗裳,白纱中单,朱领、褾、襈、裾,白裙、襦,绛纱蔽膝,白罗方心曲领,白蔑,黑舄。白假带,其制垂二绦帛,以变祭服之大带。天子未加元服,以空顶黑介帻,双童髻,双玉导,加宝饰。三品以上亦加宝饰,五品以上双玉导,金饰,六品以下无饰。(唐书,车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