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葬,作为丧葬仪式之一,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通俗地说,人死以后,不入土,死者的亲人将死者遗体,**于旷野之中,或置于岩石下、山崖间、洞窟或树洞内,或被鸟兽吃掉,或被野风蚀化。如果碰到非正常死亡,比如妇女难产,就在坟地搭一木架,置棺于上,任风吹雨打,腐烂为止。或者挂于墙壁风干,状如傀儡,俗称“风干”。这都是当地葬俗的特殊形式,这种古老的丧葬方式,现在已经禁止,基本都实行火葬。

狄康望着祭祀台后的森林,林子里面静悄悄,黑气沉沉,像是个静止的黑暗世界,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如阴阳两界,生死两极。在狄康脑海里,顿时闪出横七竖八的尸体来,他问:“露天葬已有上千年历史,这葬狗坡里会不会尸堆成山啊?”

何晓筝见天色已晚,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葬狗坡。她跟狄康说:“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气化清风,肉化泥。葬狗坡里堆再多的尸体,也不会成山的。天快黑了,我们就算进去了,也摸不清楚哪一具尸体是我们要找的。”

狄康看着何晓筝说:“好不容易出趟现场,不能就这么无功无劳地回去。这葬狗坡里,有枣儿没枣儿,咱也得先给它三竿子再走。”狄康见何晓筝愣着,不回他话,又问了句遭掐的话:“你可别和我说,你害怕了?”

何晓筝听到害怕两字,没有反抗,反而看着祭祀台点了点头,说:“这里是萨满教的神圣之地,里面格局诡异,早有传言,进坡容易下坡难。眼见天黑,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山路崎岖,开车回去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把你献给萨满了。”

“恐怕你这块圣地,已经成为抛尸现场。”狄康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

“别拿神圣的地方开玩笑。”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某个人,穿上鸟兽服装,敲几下鼓,摇几下铃铛,跳几下,就能产生超乎自然的神力,同各种神灵直接交往?”

“那是萨满神器,不仅是创造宗教气氛的打击乐器,而且是通神的重要法器。OK,这案子我没法跟你查,我宣布,第一次合作,就此告终。”

狄康奇怪地问:“你什么意思?死者显然是被谋杀的,我们是在调查谋杀案。”

“我不能忍受,一边和你查案,一边让你攻击我妈的宗教研究课题。你赶紧开回去,和你的女朋友喝茶去吧。”狄康冷眼道:“有意思,一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还想管我的私生活?”何晓筝强调说:“萨满教曾被元代、清代制度化为国教,如今作为一种原始宗教文化,几乎要销声匿迹。”

“别跟我说过去,过去大部分人还都相信,天就是个大锅盖,太阳围着地球转呢。宗教只是迷惑人思想的工具,当年的耶律阿保机、成吉思汗、努尔哈赤都是在利用萨满教,统治人们的精神。”

“我不想跟你办案和宗教完全没关系,是我们之间有分歧,甚至影响到了工作关系。”狄康说:“如果真有神灵,就让我受地狱之苦,受何晓筝的解剖刀之苦,行了吧。”何晓筝说:“这说法还行。”

说话间,天已经黑了。葬狗坡是个神秘的地方,狄康也不愿意摸黑进去,为了安全,他只能驾车返回。

车子开了没有多远,就听到坡里,传来轰隆之声。正值荒野,四下里静得出奇,显得这声音格外惊心动魄。狄康想,可能是夜间的动物开始渐渐活动。可就在轰隆声结束后,狄康便觉得车子猛地一颠,好像是压到什么东西。狄康急忙刹住车,立刻打开窗户,朝车外望去。他只往后那么一看,便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把视线移开,再看下去非吐出来不可。

被压死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狄康不敢怠慢,推门下车。何晓筝也觉蹊跷,跟着从车上跳下。狄康走到车后,发现路上,居然有两道红色痕迹,十分鲜艳醒目,再看痕迹尽头,却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块被掏空了的木头。木头并不结实,只有外边一层空壳。

好在狄康胆大,走到木头前面,仔细辨看,只见一张满面流血、灰毛丛生的大脸,倒在血泊当中,嘴边牙齿上还挂着血迹,双眼圆睁,凶光四射,恶狠狠地盯着狄康。

狄康心中叫苦,怎么就这么晦气,压到这么个倒霉的东西呢?现在后悔已晚,只好指着地上躺着的东西,对何晓筝说:“我想,我认识这东西。”何晓筝赶紧拿出电筒,三两步转到跟前,气得两眼发绿:“任何人都认识——老鼠。”

何晓筝拿着电筒,往木头里面,照了照,中间全是空的,已被撞得碎成若干残片,从里面爬出很多老鼠,密密麻麻涌在路上。木头外面,也有很多死老鼠,身体流出白色的肉和血浆,那种恶心的情景,叫人看得想要呕吐。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在这?”何晓筝见到地上那只超大老鼠,已经被车碾得开膛破肚。狄康拉起何晓筝说:“先别管这些老鼠,我们还是赶紧往回走吧。”何晓筝突然挣开狄康的手说:“不,现在开始工作,你把勘察箱拿来。”

“你没开玩笑吧?”

何晓筝很严肃地跟狄康说:“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狄康没有再问,转身从车里拿出勘察箱,何晓筝从里面拿出手套,一边戴,一边说,“你看,你还是想和我一起工作,在找到尸体这点上,我们意见还是一致的。”

何晓筝拿出镊子,小心将老鼠肚皮翻开,她从老鼠肚子里拿出一个小骨头,叫狄康用电筒照过去,她一边看,一边问:“狄康,你说葬狗坡里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葬的?”狄康说:“你是问,这里是什么时候停止露天葬的吧?”何晓筝点了点头,狄康继续说道,“大约三十年前,这里就停止风葬,实行火葬。”

何晓筝从老鼠尸体里取一个小骨头,在手电下看了看,说:“这个小骨头,从残留软组织上看,不超过三天。狄康,把这只老鼠带回实验室!”

狄康看着何晓筝脸上那急切企盼回答的表情,哭笑不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道:“你疯了?这是只老鼠!”

还没等狄康反应过来,何晓筝又给了他一闷棍:“这只老鼠,吃的是人!这块骨头,是人手的指骨!”

何晓筝话音刚落,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