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遇难者都是闭上眼睛,等着咔嚓一声,人头落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何晓筝一拍大腿,惊慌失措地逃离现场。但,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在危险面前,狄康不是孙子,而是位爷。他不但不会等死,而且还懂得反抗。他顾不上脖子上的长臂,急中生智,抽出两手,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掐住那东西的脖子。

这回,狄康看得清楚,那东西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又粗又密的长毛,它的前肢又长又壮,绕在狄康的脖子上。如果,想要狄康的命,也就是咔嚓一瞬间的事。它的后肢又粗又短,卷悬在半空。肚皮**,上面有一道道的皱纹,就像胶鞋上的花纹一样。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它的尾巴,紧紧地缠绕在树枝上,像挂灯笼似的把身体悬吊空中。

为了抵抗狄康这一狠掐,那东西手臂力气小了不少,虽然没放下狄康,但狄康却能趁机喘几口气。可好景不长,那东西很快便腾出另一只长臂,一把扯下狄康的手,张着大嘴,“呜”的一声,又扑了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狄康眼睛一闭,以为这声音是自己的脑袋在碎裂,转念再想,难道自己的脑袋,在那东西的嘴里,也能正常思考?他睁开眼睛一看,那东西也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嘴里横插着一根棍子,狄康暗叫一声侥幸,惊叹这东西的攻击力度好生了得,倘若被它一口咬中,必是有死无生。

狄康瞅着那棍子,怎么十分眼熟?他顺着棍子看去,棍子另一头,居然是何晓筝。何晓筝当然不是什么胆小鬼,更不是在危难之际,锻炼跑步运动的人。她此时正龇牙咧嘴地拽着棍子。那东西的大嘴,突然被这根木棍卡住,一时间很难张开,也很难闭合。狄康绷着一张惨白的脸,嘴角哆嗦了很久,才说出两个字来:“谢……谢……”

何晓筝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怎么也不能和那怪物拼力气,慌乱之中,她放开手里的棍子,对着狄康说道:“不用谢,这只是暂时的。”何晓筝话音刚落,那东西咔嚓一口,将木棍咬断两节。

狄康的笑容立刻僵住,那东西卷紧尾巴,在空中猛荡了一下身体,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狄康,又在空中来回荡了几下后,长臂突然松开。狄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正确的说不是地上,是大树上,而且,和那东西并排坐着,他看看它,它也看看他,面面相觑一会儿后,那东西嘴巴一张,发出一声吼叫。狄康这才听出,原来,森林里的哭声,是它发出来的。

这东西虽然凶悍,但它一露出全貌,狄康便觉得有点眼熟,他又仔细看了看它那张脸,立刻想了起来,这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一只长尾猢狲。猢狲是北方猕猴并不常见的一种,浑身长有密毛,特别能耐寒,但并没有听说它吃人的案例。狄康又仔细看了一眼,不错,就是这东西。

何晓筝在树下,做着开枪的姿势,提醒狄康:“狄康,快开枪!”

“我才不会因为动物的本能反应,就开枪打它。”狄康盯着猢狲,心想着,猢狲是群居动物,瞧这家伙的体型,算不上万户“猴”,也算是个千户“猴”。再说,这家伙如果想要他的性命,这会儿已经在奈何桥边,喝孟婆汤了。可是,狄康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肥桃,这猢狲把他拽树上干什么?

何晓筝拿着电筒往上一照,见是个长尾猢狲,心情放松多了。何晓筝听池文青说过,葬狗坡这里野兽颇多,过去,人们途经这里露宿,晚上都要点篝火,一为煮食取暖,二为防止野兽侵袭。然而,山中有一种动物,既不怕人,又不怕火,经常趁人不备,偷食东西。古书上有云:见其,可令人寒热,是使人得寒热病的鬼魅。其实,说的就是猢狲。何晓筝知道,猢狲并不是什么鬼魅,只是身上带有一种病毒,最常见的就是:疟(nüè疾。俗称“打摆子、猴疟”。除了胡乱抓挠,并不吃人。但这么大的猴子,随便抓你几下,也不是好玩的。

何晓筝在树下,来回转了转,看样子,她是想找个合适的角度,将手里的东西扔给狄康,她对狄康说:“这家伙只是玩玩,应该不会吃人。长尾猢狲曾经失踪了半个世纪,是国家保护动物,快接住,用这个对付它!”

狄康接过一看,居然是麻醉药喷剂,脱口便问:“你对死人使用这个?”何晓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说:“是做动物实验,给蛤蟆、白鼠用的,我带着防色狼的。当然,也可以对付猢狲……”

“你有法宝,怎么不早拿出来用,还让我虚惊一场!”狄康将喷雾器的钥圈,套在手指上,对着猢狲喷了几下。喷雾器虽然体积轻小,但威力强大,加上夜间萤光按压钮,可以让他在黑暗中,很快辨示清楚。这药性果然来得很快,只见那猢狲,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晕呼呼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偶尔伸缩两下。

脱险之际,比狄康更为兴奋的是何晓筝,在树下激动得连跳几下,没想到站定之后,脚下突然一陷,小腿瞬间沉陷下去,何晓筝手里没了棍子,也找不到支撑点,地上尽是枯叶,很难探测地下情况,心中暗道不妙,多年江湖打滚的经验告诉她:这是掉坑里了。

池文青常说,这葬狗坡里到处是野草枯叶覆盖的淤泥潭,是天然的淤泥陷阱,当地人称这种淤泥潭叫“鬼抓脚”,稍一不慎,就会被泥潭吸住脚。这种泥潭与沙漠的流沙大同小异,所不同的就是一个沙子,一个淤泥,越是挣扎用力,越是陷落得快,遇上这种情况,只能等待救援,如果独自一人,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活活憋死,那滋味可不好受。当然,被“鬼抓脚”后,活埋也不是唯一的死法,下面没准还生活着什么两栖动物,扯出个五马分尸的造型,也是很有可能的。

何晓筝后悔莫及,本以为这葬狗坡里,充其量就是野兽出没的地方,想不到自己竟然这般大意,进坡时怎么就没注意母亲这话呢?这不是找死吗?这时候,何晓筝的脚在淤泥里,已经很难立足,稍微一动就打滑下陷。何晓筝急中生智,赶紧吸了一大口气,憋在胸口,使自己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她知道,这个时候挣扎求救,只能使自己死得更快,她更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还有狄康,只要狄康回头看到她在下陷,随手捞自己一把也就够了。

对何晓筝现在的处境来说,一秒钟比一年还要漫长,狄康这个狗东西,怎么就不知道回头看一眼呢,倘若再晚一点,那何晓筝的小命就算放在这葬狗坡里了,连解剖尸体的机会都没有,全便宜给大自然了。

正当何晓筝忍住呼吸,胡思乱想之际,狄康已经摆脱了那猢狲纠缠,他欣喜若狂地摸了那猢狲几下后,才慢慢悠悠回过头去找何晓筝,嘴里还漫不经心地嘟囔着:“这家伙,倒得可真安详。”何晓筝听得两眼冒火,心想:你再不看我,我也要安详了。

按照套路,狄康应该先往树下看上那么一眼两眼,才能想到下树这一步骤,可今儿这小子不按套路来了,一扭头就直接往树下跳。真可谓,关键时刻不掉链子一掉链子就是关键时刻。何晓筝都看傻眼了。

就在狄康做好预备姿势,准备跳树时,只听何晓筝在树下,大喊一声:“别跳,危险——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