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虫声新噪,躺在**的狗剩今夜很意外的没有吐纳龙息冲击真武六境。相反他今天很是安静,除了时不时换一只手掌枕在头下,大多时间他都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身边的小白龙没有隐匿在他的胸口,而是盘旋在窗纱外照射进来的月光中,舒展着身体,仿佛今日很是放松。狗剩不知在想些什么,瞄了一眼游动在月光里的小白龙,轻声问:“都走到这一步了,可他一句话就将所有计划好的事全盘打乱,果然想要报仇没那么容易。”

小白龙嗤笑一声,并没有看他:“只不过将你换个地方,怎么,按捺不住了?”狗剩呵的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按捺不住的,我只是觉得,功亏一篑的感觉不怎么好。”“功亏一篑?”小白龙反问了一句,轻轻摆了摆身子,“没那么严重。你那个父亲只是不想让你报仇,但他并不知道你要怎么去报仇。就算你人不在宋家,难不成流言也飞不到宋家去?”

狗剩表情一呆,好奇问道:“你们龙族也有流言的说法?”他这个问题并不期望能够得到小白龙的回答,所以问出口后略一沉吟便接着道:“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只要不在宋家,所有流言便能够轻易压制下去。再说这一切都不是重点......”狗剩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傍晚的时候你没听说吗,他要的只是整个宋家一年内的风平浪静,就算有流言漫天飞又怎样,决定权终究是在他的手上。他不想动,谁能逼着他动?”

狗剩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换了一只手枕在头底下,嘴角有一丝苦涩。不要说渭城,就算整个江南,宋家的影响力也是 不容小觑的存在。自己一个羽翼未丰的宋家七子,凭什么能够将宋家家主算计在内。更何况......狗剩皱起眉头,向小白龙凝声道:“宋府一定有着极为特别的情报系统,在情报搜集上,我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还有呢?”小白龙嘴角依旧挂着一丝看不懂表情的弧度,带着点漠然和奚落般的神色打量着躺在**的狗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暗骂一声扯淡的骄傲,狗剩腹诽这条母龙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想了想,再次开口:“常听人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是眼前的局势分明就是人知我而我不知人,要是真能斗得过那才是有鬼了。”再换一只手枕着,狗剩悠悠道:“我还是高估自己了呀。”

小白龙冷冷哼了一声,反问:“这就是你没有信心的原因?”

狗剩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叫没有信心,而是理智的分析敌我实力。”

“你们人类什么都好,只有一点,总喜欢将事情想复杂。”小白龙闭上眼,慢慢落在他身旁,龙爪轻轻抓在狗剩的肩膀上:“如果让你以最简单的方法报仇,你会怎么选?”狗剩笑了,毫不犹豫的道:“那自然是提着一把刀冲进府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狗剩哈的笑出声来:“我若是说书人,倒是可以试试。”

小白龙冷声却也很自信的张口道:“这场争斗中,其实最大的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什么!”狗剩呆住了,几乎没有听到小白龙在说些什么。

而小白龙当然不会无聊的再重复一次,它笃定道:“因为你有我,所以,你才是这一切最大的变数。”说完这话,小白龙转过脸,直直的盯着狗剩:“你刚才说,最简单的莫过于提刀冲进宋府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其实这样未尝不可以,因为我可以让你一日直上青云。”

一日直上青云!

多日以来没有丝毫寸进的狗剩几乎快要往了小白龙对自己最初的承诺,只要通窍,便可以一日直上青云。

狗剩的眼睛瞬间雪亮起来。

“整个渭城,有谁能拦得住一个上青云的真武修行者?若真是到了处处被动的那一天,你不妨试试这个最为简单的方法。”小白龙冷冷看着狗剩:“通窍的那一日,便是你手揽所有主动权的那一天。”

狗剩渐渐眯起了眼。

直上青云,无人能拦,纵横渭城甚至江南甚至大半个吴国......

不得不说,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但同时,这貌似也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狗剩被小白龙的几句话震的怔怔出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你们龙族,真他妈的......”真他妈的什么?狗剩没有说出来,但这其间的赞誉惊叹,不言而喻。

小白龙冷冷转过头,“所以你要明白,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整天想那些诡谲的阴谋斗争,而是努力修炼。要知道,强大的力量,是可以撕碎一切阴谋伪装的。”

强大的力量,可以撕碎一切伪装。

这需要有多么磅礴的气概才能有如此的心胸。

狗剩枕在脑后的手掌微微弯曲,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和震撼,良久,淡淡开口:“我明白了。”然后他整个人坐起,道:“来。”

一声来,再不多说一句话。小白龙飞腾而起,一张口,白色如寒雾的龙息从它的口中喷涌而出,包裹了狗剩。

深夜之中,传来一声低低而沉闷的呐喊。

月上中天,举步真武!

......

......

玄衣轻骑锐哥十分不喜欢眼前这位少爷的做派,尽管他是三爷亲自安排来的宋家七子,锐哥还是不喜欢。因为锐哥从头到脚,没有从这位少爷身上闻到一丝应有的军旅气息。穿着江南宝蓝绸丝常服,腰间挂着价值连城的玉珏,束发的碧玉簪只轻轻一瞥便能从细致的纹路上分辨出不菲的价格,连他手里把玩的一块小小玉壶,都透露着大富大贵的气概......最最让锐哥难以忍受的是,这家伙竟然——带了一个丫鬟!

来玄衣营的人,哪怕是宋家的少爷,有谁带过家眷?当玄衣营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的客栈酒楼吗?这位七少爷是来观光度假的,还是来打尖住店的?锐哥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将音量保持在正好能让眼前这位七少爷听到的区间里,然后扭过头指着大厅里的一处木柜点了点:“这里是玄衣营日常守则,少爷待会可以自己去看一看,那里还有不少兵书韬略,少爷如果有心,也可以翻阅翻阅。”

将玉壶在手里转了个弯,抬眼正打量着玄衣营议事忠武堂四处布置的狗剩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锐哥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锐哥眯起了眼,然后呵的笑了一声。

从营门口接到宋七少爷到现在,锐歌已经对他说了不下十句话,毕竟是三爷独子,无论如何礼数总是要周全的。可这位七少爷总共的回话却不足两句,而且都是写“嗯......啊......哦”之类的单音字,敷衍意味丝毫不加掩饰。锐歌虽然说不上憋屈,但起码的烦闷总是有的。在旧旗镇对上紫衫重甲的时候都没今天这般让他觉得恼火,如今这位七少爷还是这个样子,锐歌如何能忍。但打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又该如何是好?呵呵笑过的统领锐歌站起身来,一招手,将副统领万合叫过来:“少爷刚到玄衣营,想来对各处总是好奇的。万统领,你带少爷各处走走安顿一下,我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这便是要**裸的拂袖走人!

狗剩哦了一声,悠悠站起来:“锐歌统领走好。”

锐歌哼了一声,抬脚便走。一干亲兵随之也出了忠武堂,只留下了几个侍卫与和笑无语的万合副统领。对于这位少爷的举止,万副统领自然也是无可奈何,但既然是统领吩咐,再加上七少爷本来的地位身份,他又如何敢慢待?只能走上前去抱拳一礼:“七少爷请随我来。”

狗剩点点头,扭头道:“丫头,带着东西,咱们随万副统领走走。”

万合瞥了一眼那丫头抱着的一个不大的箱子,眼角颤了一颤。

服饰华丽,言语轻浮,还带着丫鬟,竟然还有一个叮叮咚咚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想来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些年轻公子极喜欢的春闺腌臜玩意儿。万副统领暗叹一口气,本听说这七少爷来自于燕国小镇,谁知道竟是那么快便染上了纨绔的种种习性!人都说由俭入奢易果然诚不我欺。只是宋家爷们,各个独当一面,只怕宋氏年轻俊彦的风头,都要折在这个七少爷手里了。

“少爷请。”万和举手施了一礼,当前一步走出忠武堂。

出了门,呈现在狗剩眼前的,是一片浩大的演武场。有战马在场间奔驰,不少骑手一边呼喝一边互相对射,这显然是在演练骑射。只是人数不多,两边加起来总共也才三四十人,可马后卷起的烟尘却飞扬升腾。演武场西北一角有脱去软甲的黑衫兵士捉对徒手格斗,招式并不花哨,却极为实用,一拳一脚下去便是鼻青脸肿。间或夹杂着漫天的脏话,一群人显然打的极为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