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斜的话音刚落,明端便已倏然出水,冲天而起。

衣衫上滑下的水珠滴滴答答的打在湖面,而明端人已倏然掠上画舫。

“喂,你——”那青年男子才只叫了一声,明端就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身上的钱呢?拿出来?”

“公子——”

“玉郎!”

两名衣衫微乱的女子从舱中奔出,惊惶的叫道。而船娘躲在船尾,不敢lou面。

明端也不与那公子多话,运起灵识在他全身上下一探,夹手抢过他腰上的荷包,然后随手一掷,那公子在半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的跌入潭心较深处的水中,扑腾起来。

“大胆,你竟敢对钱家公子无礼!”一个女子怒声大喊。另一名女子则尖叫一身便向舱内逃去。明端不去理会这两名女子,身形一掠抢入后舱,将荷包往船娘手里一塞,道:“这囊中金银足够你再买一只花舫。你去吧,这花舫我却是要毁了。”说毕手掌一挥,那船娘身子一轻,掠过一片莲田,稳稳当当的掉到岸边。

明端伸足一跺,船身立时出现一道巨大裂缝,潭水汹涌的从裂缝向船中漫了进来。明端也不去理那两女死活,身子一掠,低低的掠过水面。在翻转的小船处,他的足尖轻轻一点,小船在空中翻了一圈,倾出舱内的水后重新漂浮在了水面。明端身形略一回环,从小斜身旁一掠而过。空中再飞扬着漫天的水滴,他已带着小斜掠上了船。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极快。明端救了小斜上船,那边画舫却还只沉了一半。实在是画舫原本就已经搁浅,是以一时未沉。两名女子站在裂成两半、随时可能倾侧的画舫上又哭又喊,远处,那钱公子还在水中奋力扑腾。只是这番动静闹的不小,远处的花舫已在向钱公子挣扎之处驶了过去。

明端也不去理会这些闲人,急急的问小斜:“你还好吗?”

她身子弱。虽然在水中未泡多久,可是他终究担心。

一句话没问完,他的脸突然红得仿佛要滴血,急急的把脸转了开去。初夏时分小斜的衣服原就单薄,她现在又未作男装打扮并未束胸,这刻衣履尽湿的模样比当日紫云境更有诱惑力,只一眼便令他热血直冲头顶。

原来她那里……并不算小啊。

明端刚这样一想,忽觉鼻端一热。

小斜也知道自己现下的情形不妥,双手交抱胸前,声音中亦已带上了哭音:“我……我没带替换衣服。”

“我……我储物戒指里有,你先穿我的。”他红着脸运功数转,以使自己不致当场出丑。背对着小斜四下一望,他足下运劲,小船箭一般的窜入莲叶深处。“左右别无换衣之处,事急从权,你就躲在莲叶中更衣吧。”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套衣衫,他尴尬的吩咐。

“可是……”小斜嚅嗫。

他身子一纵,掠过重重莲叶,在离她数丈的地方落下,重新站在了水里。“你先换衣。好了唤我一声。”

站在水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她狡猾的拉他入水,混乱中,他的唇无意中擦过她柔嫩的脸;那一刻的心悸,此际再度重温。

微风吹过,莲叶翻飞。他的五感实在是太过灵敏,在细碎的风声中,他仍然能听出来自她的声音——衣服摩擦时发出的悉唆声。

打住!不能再想象!若是放纵自己的想象,他怕他会再流鼻血!

站在水中,他垂眸,尽力眼观鼻,鼻观心。

无意间看到水中的倒影,不是很清晰的倒影,偏生明明白白的映出了他眼底的渴想与爱恋。他受惊,一掌击出,搅散了水中的倒影,惊走了水下的游鱼。

“云舸哥哥,好了。”她的声音,隔着重重莲叶传过来,透出种飘忽感。他咬了咬唇,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重新掠过去,掠上了小船。

原来,纵是有了影子面具,却也无法完美的隐藏自己的心事。他咬紧下唇,掠上了船,站在她的对面。

他比她高很多。他的衫子穿在她身上,飘飘荡荡,腰那里让她拿根丝绦拦腰一扎,虽然衣不称身,却仍显出她身姿袅娜,别有一番韵味。

她的脸红朴朴的,左颊还留着颗亮晶晶的水珠,羞怯的神情十分可爱。湿衣服想是已让她收了起来。现在她绞着手指无意识的转着空间戒指,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他知道她尴尬。他都尴尬得要命,她身为女孩儿家只会反应更强烈。一想到这里,他就对那三名男女更生恼意。第一次跟她约会,原本可以非常旖旎,却让这三名狗男女横加破坏,弄得她与他这般狼狈。

站在小船上,他默运真元,霎那间衣衫上的水化为白雾蒸腾,不多时衣衫已干。

看着他运功干衣,她仿佛已从尴尬中挣拖了出来,微笑的赞他:“哇,云舸哥哥这一手好厉害。”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记得小时候,她也经常赞自己:“哇,明端这一手好厉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称赞他,面对他的成就,却总是恶言的贬损?而那时的自己也是年轻气盛,不曾体会过她贬损之后暗藏的失意自卑,总是辞锋犀利的还击过去。

曾经有一度,他几乎要对改善他们之间恶劣关系的可能感到绝望了。可是没想到,换过一个身份,变成另一个人,他竟能得到她这般真心的赞勉。

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待遇,不能将她的赞许视作理所当然。当然,更要注意不要触动她心中敏感而自卑的那根弦。

望着她,他温柔的笑着,轻声的说:“湿鞋子拖下给我,我替你弄干它。”

她微窘,却还是照办。

在莲叶中整装完毕,他才划船近岸。

穿了不合身的男子衣衫,却又没有束胸的布条,她自觉现在的打扮不伦不类,故此又用百变环将自己变成了个容色平平的女子,头发也拆了打成辫子拖在脑后,尽量不引人注意。而他没有她那般狼狈,故此仍是维持本来面目——用了影子面具的本来面目,准备赶回端王府去。

上岸没走几步,却又听见前方人声喧嚣。原来那钱公子与他的两名相好都已救了上岸,换衫已毕。他正在岸上跺足大骂,挥奴使婢要他们去搜寻“那对狗男女”的下落。

这人破坏了他的约会,原本就大大的触怒了他,此刻听他仍是口中如此不干不净,他低声对小斜说了声“你且在这里等着”,一动念,已是替自己再施了个幻术将面容掩去,才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提起正在呼喝怒骂的那厮,狠狠向水中掷去。

旁人呼喝怒骂声中,他身形一闪,倏然退到小斜身边。揽着她,他急速掠远,一转眼便将那些人甩在了身后。

小斜格格直笑,直到他将那些人甩出老远,她才笑嘻嘻的说:“云舸哥哥,知道吗,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他身子一震,差点没失足跌倒。“小斜,你……说什么?”

她望着他,认真的说:“云舸哥哥,我觉得你平时太压抑自己了,永远是温文稳重的模样,什么事都闷在心中。这样完美的云舸哥哥,可以崇拜,却不敢对你太亲近放肆。反而是看到现在这样会生气会发脾气、会打坏人的云舸哥哥,小斜觉得更亲切呢。”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怔了半天,忽的在她脸上重重一亲。“小斜,多亏你提醒我!”若非这场意外,或者她永不会说出她对他的观感,那么,落力扮温文稳重的他,在她考虑意中人的人选时,或会又再将他排除出去。

他早该想到的!她才盈盈十六,自己都还是小孩心性未定,怎么会喜欢个稳重沉静的男子?难怪这些日子,她对他尊重信任,却并不见得有多么亲近亲昵。幸好幸好,幸好这场意外令他知道了她对他的观感。现在改变还来得及!

看着她。她害羞的捂着被他亲到的那半边脸,嗔恼的道:“云舸哥哥,才说你稳重,你怎么就这般不尊重了?”

他笑咪咪的看着她,无赖的耸耸肩:“你不是要我别再压抑自己么?难道你不知道乖宝宝当久了的人,其实骨子里总是向往当个坏蛋的么?”

她……她开解他是为了不让他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不开心也埋在心底无从发泄。可是……可是他不压抑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对自己轻薄的理由?

小斜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