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回头看向离开的那队宫女,只有几个模糊的背影。但涟漪可以肯定,她刚才闻到的香粉味道,就是那天晚上元君离带回来的味道。

“走吧。”

元君离沉声开口,已经拉着涟漪朝回走。涟漪看了他一眼,唇瓣上还有他刚才留下的温度。涟漪点点头没再多想。

只是脑海中却再一次闪过刚才离开的几个宫女。

其中一道身影甚是陌生,窈窕身姿,婀娜玲珑,不同于一般宫女的卑怯小心。

涟漪也没多问,元君离那晚染了伤寒,她还是相信他的。一切,说不定只是误会或是巧合。

傍晚,端木或和端木桑来见元君离。因为不放心涟漪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元君离霸道的将涟漪留在身边,却是不准她参与意见。

涟漪不屑的撇撇嘴,一边喝茶一边无所谓的开口说道,

“这种事情你求我,我都不想管。说好了是带我来这里游山玩水的,现在还管起我来了。”

涟漪说完,眼底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元君离瞳仁一暗,脸上却是一丝纵容和宠溺。

端木或这时候是没有心思欣赏平王和涟漪**,端木桑则是稳稳地喝茶,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平王,过几天就是宋太后的生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宋太后那边也蠢蠢欲动,想要以那天刺杀的事情大做文章。现在洛城宋太后一伙已经有所行动,开始在民间散布谣言,说是一旦打开洛城城门,让北辽和元国互通有无,那洛城将成为一座傀儡之城,洛城百姓都将成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端木或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事烦心。

元君离视线清冷,淡淡的扫过端木桑,视线定格在低头喝茶的涟漪身上。

旋即淡淡道,“这点谣言又算得了什么?想当初无忧城内关于无忧的谣言岂不是更多?而现在,孙家和李家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如今父皇既然来了,由他出面澄清,谣言的事情根本不是威胁。”

元君离一句话点醒端木或。他长舒口气,连连点头。

“盗取库银和粮食一案,其实已经有了眉目,那日出现的刺客,身手诡异多变。既然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幻化身躯,那想要将你的库银和粮食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走,自然也不是问题。”

元君离继续说道,一直沉默的端木桑视线悠然扫过涟漪,略一沉思,接着说道,

“刺客的身手和那天我追到并且交手的人应该是同一人但是那天在这院子里遇到的人武功并没有呈现出任何诡异的地方,可是在那晚行刺的时候,那人的功夫却在原有的基础上变得诡异多变。我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上次库银被盗和昨晚,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每个月的初一。这应该不是巧合,江湖上有很多玄妙的功夫,那晚的刺杀说不定是想掀起更大的波澜,但不知是上次盗取库银的时候消耗了那人太多功力,还是其他不可知的原因,总之,那天,应该是一次失手!”

端木桑的话端木或心中一惊。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晚的刺客没有因为意外失手,我们就都……”

端木或有些不敢相信,那天的刺客的确是挺厉害的,但是端木桑的意思是,那此刻具备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的能力?

端木桑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元君离看了端木桑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暗沉已经是应允了端木桑的分析。

端木或看向元君离深沉的眸子,心下一惊。

“如此说来,那人一个月后还会卷土重来?”

“他一直就在洛城!这一个月是他休养生息的时候,也是他为最后一次疯狂的反扑做准备的时候。你听过一句话吗,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他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

端木桑说完,视线再次看向一直垂下眸子安然喝茶,不言不语的涟漪。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轻纱长裙,三层轻纱裹着纤细玲珑的身姿,裙摆轻盈,裙裾华丽,领口袖口都绣着淡雅清新的石榴花图案,精致细腻的石榴花衬托的她面容更加生动清冷。

虽说这五官看第一眼是平淡无奇,但是那双眸子就是具备抓人眼球的巨大力量。让人一旦落入她这双寒瞳当中,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端木桑在元君离注意到他之前迅速移开视线。可心底,早已被涟漪那双瞳仁点亮。

端木或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着,面容严肃深沉。这跟涟漪第一次见他时,他那嬉皮笑脸的贱样完全不同,就知道这厮都是伪装的,现在到了这节骨眼上,就装不下去了。

元君离不让她说话,那她就看看这混血两兄弟,美男如此养眼,涟漪天天看着元君离,偶尔换一下口味,要不然光听他们说话,她都要闷死了。

涟漪先看端木或,这厮生就一副祸国殃民的好皮囊,却是一个只能远观的主儿,一旦他开口说话,形象气质系数破灭。

至于端木桑,说实话,涟漪看不透他。

说他深沉内敛,他身上又没有元君离那腹黑阴沉的气质,说他风流潇洒,他也没有无忧曾经的辉煌过往,他的过去和现在,如果要书写,仿佛只用一句话就能概括。每一次看到他,涟漪都觉得,就像是昨天看到的他一眼,好像这个人一直在重复昨天的模样和动作。

一成不变。

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他是涟漪遇到的第一个。但是你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一成不变的男人,可是他的过去和他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你有无从知晓。

涟漪的眸子本就毒辣,如今盯着端木桑看了好一会,端木桑却始终淡定的跟元君离和端木或讨论着,表情云淡风轻。

元君离这时候扭头冷冷的瞥了涟漪一眼。涟漪无所谓的挑了下眉毛,收回视线看着桌上摆出来的点心。

一共十六碟精致美味,涟漪将两碟桂花莲子糕和桂花云片糕推到元君离面前,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

“这两样都是桂花的,但桂花只是撒在表面,内里一个是莲子,一个是糯米,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偏要将桂花二字放在前面呢?是不是人都习惯了把好听的,或者稀罕的放在前面呢?似乎在看到这点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这是桂花味道的,而忽略了桂花只是点缀,下面藏着的才是落入你口中的大多数。”

涟漪说完,夹了一块桂花云片糕送入口中,软糯甜香。

“这里面还有糖、水、鸡蛋,所以说,这看似表面是米糕的东西,原来里面也藏了这么多东西。”

涟漪话音落下,端木桑端起面前的白玉杯子,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所以,表面的越华丽,越不能忽视隐藏在背后的真实一幕。”

“端木或,你的人可以不必死守这洛城行宫了,你的目标应该是洛城的各大赌场青楼酒楼。越是势力庞大的越不能忽视。”元君离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轻拍了下涟漪的手背,将她刚刚夹起的一块桂花莲子糕打回到盘子里面。

涟漪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元君离却是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

“下次如果要用吃的东西做比喻,你也要看看你要提醒的人够不够聪明,你对着一个猪脑子说上半天,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元君离这听似责备的话,却是将端木或贬的一文不值。

端木或啊了一声,等涟漪和端木桑低头浅笑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感情元君离这是笑话他呢!

说他是猪?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平王吗?端木或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怎么能是我笨呢?涟漪是平王你的王妃,平王自然是比常人了解涟漪。如果我现在在平王前面知道了涟漪的心思,平王才该担心!”

端木或刚说完,就见身旁的端木桑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忽然波动了一下。端木或一愣,突然想起来,刚才端木桑似乎也说了一句话,而端木桑那句话与元君离后来对他的点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端木或脸色一变,他这不是说端木桑跟涟漪……

端木或觉得自己眼前仿佛划过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完蛋了!

元君离在端木或复杂紧张的表情中,谁也不看,幽幽吐出一句话,

“本王应该替你担心,不、是、吗?”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的语气让端木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寒冽的气息,好像整个人都被元君离冻住了一般。

端木或急忙看向端木桑,端木桑却是看着窗外,神情平静。

而涟漪这会却一副看戏的表情瞪着端木或,那眼神似乎是在说,

“笨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既然笨了,就不该多嘴!多嘴说错话的话,那就不要怪任何人了!”

端木或尴尬的笑笑,想转移话题缓解一下这不冷不热的气氛。

“啊哈!哈哈!几年不见平王,您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怪不得平王的威名远播……”

“幽默和威名远播搁在一起似乎很矛盾啊。”涟漪打断端木或的话,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让端木或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啊!矛盾吗?不矛盾啊……呵呵,那个,我这就去吩咐我的手下按照王爷吩咐办事。”端木或承认自己斗不过涟漪和元君离。

论腹黑,元君离一个人就能甩掉他好几条街。论阴险,他跟夏涟漪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夫妻二人要是联起手来,端木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只怕连骨头渣都没了。

眼见端木或站起来要走,端木桑也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太监奸细着嗓子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端木或和端木桑一愣,准备离去的脚步蓦然停下。涟漪和元君离站起身来,表情平静。

元皇这时候来,只怕也是为了他们刚才商讨的事情。

大门缓缓开启,还不等一声明黄色龙袍的元皇走进来,涟漪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粉味道。这味道她今天内三次闻到,一次跟元君离有关,一次是偶遇,这一次却是跟元皇有关系。涟漪不觉挑了下眉毛,看向元皇身后。

而元君离这时候却是自然地牵过涟漪的手,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是有什么暗示在里面。涟漪皱了下眉头,随着元君离行礼,却是在抬头的一瞬,准确的捕捉到那香气的来源。

元皇身后,一抹绯色身影亭亭玉立,垂眸之间,竟是难掩绝色优雅的芳华之光,身姿曼妙,莲步轻移,随着身体的走动,一股淡淡的花香柔柔沁入鼻息之间,没有任何突兀或者刺鼻的感觉,就连涟漪这一贯对香粉味道不甚喜欢的人,竟也是没有任何方案,反而觉得这味道一点攻击性或者诱惑力都不具备,有的只是一股子沁入心扉的自然感觉。

元皇坐定后,视线也是在那少女身上停留了好一会。一贯是沉稳老练的元皇,那眸子里跳跃的光芒竟是如此炙热。他本是善于隐藏的人,可是这会,却是忍不住流露出丝丝欣赏和认同。

涟漪这会子对着低垂着眉眼的少女更加好奇。

只是,元君离那晚回来身上怎么会有这少女身上的香味?难道他们俩有过肢体接触?靠!他敢?!看她不剁了他的爪子!

思及此,涟漪眼神一瞬阴冷下来,被元君离握着的小手蓦然用力,指甲倏地一下扎入元君离手背,刚刚准备坐下的平王大人身子一僵,面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刺到了一样。

他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瞅着涟漪。

涟漪不说话,松了手上的力道。脸色却是阴阴的,看的元君离心里头毛毛的。第一次见这小女人如此模样,磨牙霍霍、眼神凶狠,好像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她怎么了?

元皇坐下后,那少女同别的宫女一起站在元皇身侧侍奉着,并没有任何特殊。而这少女的打扮也是跟其他宫女一样,不见任何特别的装扮和待遇。

如此清姿绝色的美人儿,突然出现在元皇身边,身有花香,气质脱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含香公主?涟漪不禁为自己此刻天马行空的想象给雷到了。

少女在距离元皇最近的地方站好,眸子始终垂下来,安然沉静,让人都不忍心让她抬起头来一看究竟。

元皇坐定后,端木或将刚才分析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元皇,元皇面色深沉,看似听的认真,却是时不时的抬眼用余光扫向身侧少女,那眼底的明亮光芒让涟漪不觉皱了下眉头。

元皇对这少女的在意,甚至是有些超出皇后了。

众多周知,元皇和皇后恩恩爱爱二十年,即使后宫佳丽三千,如元皇的心,也始终没离开过皇后。对于其他妃嫔,元皇宠幸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如皇后一个人多。而现在……竟是对这年轻少女流露出如此神情,着实令人疑惑。

元皇听了端木或的话,只是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姜还是老的辣,元皇又点拨了端木或几句,端木或听的冷汗淋淋,终于明白的元君离的腹黑遗传自谁了。

“宋太后的事情就按照朕刚才说的去办,虽说洛城这几日不太平,但朕还是想四处走动走动看一看,你们几个各自去忙,朕自己随意走走就可以了。”

元皇说完起身似乎是要离开,那少女垂下眸子后退一步,乖巧的站在元皇身后。

涟漪看向元皇,见他从都没提到过皇后,难不成他这一会随意走走也是不准备带着皇后了?皇后这几天都在忙着无忧的事情,以元皇以往的作风,该是多陪陪皇后安慰开导一番才是,可是元皇这几天都没照面,行踪不定,神神秘秘的,莫不是跟皇后之间生了什么嫌隙?

因为身边这少女吗?

只是元皇此番却没有顺利离开,涟漪正想到皇后呢,皇后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急匆匆的朝这边而来。

涟漪注意到,元皇在看到皇后过来的时候,眉头飞快的轻皱了一下,眼底有一丝异样的波澜划过。继而,便是一贯的冷峻严肃。

皇后走进来以后,还不等站稳也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不觉含笑看向站在元皇身后的少女,

“好一个水灵的小丫头啊,你过来,让本宫瞧瞧,这花香可是从你身上出来的。”

皇后与元皇打过招呼,便径直朝那少女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