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赵凌抱出屋子,若瑶仍像踩在云雾上似的,心神恍惚。()耳边全是赵凌回应陶氏的那句话,“我的女人自然由我带走!”

他的女人?!

这话说的蛮横霸道,可是怎么会有种让她安心的感觉?

喧嚣的鼓乐中,若瑶清晰地听见赵凌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得她耳朵发麻……

赵凌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她穿着厚重的嫁衣,戴着翟凤朝阳珠冠还是轻的像一片羽毛。虽然隔着盖头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可纤弱的人影顺从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无依无靠的让人心生怜惜。

衣袖滑落,戴着两对龙凤金镯的手腕子被院子里的寒风吹得像针扎似的疼,若瑶才惊觉她两只胳膊还吊在赵凌脖子上

她虽不在意众人落在她身上的各色目光,可整个人贴在赵凌健硕结实的胸膛上,却让她两颊发烫。两世为人,她还从来没跟哪个男人这样亲密过。

若瑶慌忙松开手臂,一边尽可能地把身子离赵凌远一些,一边暗叹幸亏还有一块盖头给她遮羞,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冷面神。

发觉若瑶身子僵硬,一副不知所措尽可能远离他的模样,藏在袖子中的手却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裳,赵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还是那个睚眦必报,别人欠她八分,她就要讨回来一寸的女人吗?她陷害郭泰,糊弄太后的胆量都哪去了?

他心中失笑,手臂竟情不自禁地渐渐收紧,把若瑶用力拢在怀里,仿佛让她安心似地。

若瑶被赵凌渐渐收紧的胳膊压着,不得不把头紧贴在他胸口上。她暗中恨的直咬牙,这种亲密的姿势,知道的说她不得已,不知道还以为是她借机勾引男人呢。

恨归恨,若瑶这会也不敢表示不满,一动不动地伏在赵凌怀中,暗中揪紧他的袍子,生怕赵凌一时兴起把她扔下去。新娘被新郎抱上花轿已是天下奇谈,要是半道再被新郎扔到地上,天下奇谈就成旷古丑闻了!

小罗瞧见赵凌抱着若瑶出来,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怪声怪气地笑道:“六哥~~~~好威风~~~好手段~~~~~”

赵凌横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步走到花轿前把若瑶轻轻放下。一阵风刮过来,俩人的衣角纠缠在一处,又飞快地分开。一抹艳红如血,一抹殷红如霞。

瞧见若瑶安然无恙地在花轿中坐好,五嫂子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忙把一个枣木雕刻的朱漆苹果塞进若瑶手中。放下轿帘,一边朝东南的喜神方位撒着喜豆,一边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起轿!”

随着八名身穿大红锦缎彩衣的轿夫一声吆喝,蒙着百子图轿围的大红花轿缓缓离地。不论是候府的人还是迎亲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不理会挤眉弄眼的小罗,赵凌吩咐长寿道:“把那俩人带到长阳大营,白天随兵士操练

。晚上让林东亭做梅花诗,林敏堂巡夜。等林东亭做足一百道梅花诗,再把俩人一起放回来。”

长寿在候府呆了几天,早把大夫人如何对待若瑶母女看在眼中,方才听见林东亭羞辱赵凌,他差点气炸肺。正暗中琢磨怎么让林东亭吃点苦头,听见赵凌的吩咐,长寿心中痛快,马上带着几名侍卫往清平院方向跑。

众人簇拥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离了西宁候府,热闹非凡,与之相比,林若英住的醉霞阁更热闹。

瞧见大夫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正在试嫁衣的林若英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对着铜镜前后转身,仔细查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眼睁睁看着手持利刃的长寿等人把躲在床底下的林东亭和林敏堂带走,大夫人差点吓死,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她顿时明白过来,生撕了林若英的心都有。

再瞧见林若英这副模样,她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随手拿起手边上的珐琅彩薰香炉就朝林若英身上砸过去,“你这个下贱作死的小蹄子,居然害你亲弟弟!你还是人吗?”

林若英灵巧地闪身躲过,冷笑道:“是你儿子蠢,在众人面前侮辱宗室,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要不是你挑唆,他怎么会做这种事?让人带到长阳大营,他怎么受得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混帐东西,你弟弟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恶毒地对他?”

“我拿他当亲弟弟,他可不拿我当亲姐姐!”林若英冷笑道:“是谁指着我鼻子骂我下贱,勾引男人让他在学里被人耻笑?是谁盘算着要拿我的卖身银子娶媳妇?我还看在手足份上,放了他一马,否则他就不是让人带到军营去这么简单了!”

大夫人气得眼前发黑,扑上来揪住林若英的头发,伸手就要朝她脸上抽。林若英这次不但没躲,反把脸往前凑了凑,阴森森地笑道:“您打吧!用力打,把我这张脸打烂了才好。要是郭家不要我了,那些聘礼银子您也甭想昧下!”

“你!”大夫人脸色铁青,扬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下。瞪着林若英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没有嫁家给你撑腰,你以为嫁到郭家……”

“我在婆家如何就不劳您费心了

!”林若英瞧着自已艳红的指甲笑道:“紫衣,把那些东西拿来给母亲看看!”

紫衣捧着一个描花黑漆盒子,战战兢兢地走到大夫人跟前。大夫人瞧见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十几本帐册,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这些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林若英笑道:“父亲想买个歌妓取乐,您非拦着不让。女儿不忍心看着父亲受相思折腾,就拿了几百两银子替那个歌妓赎身。父亲一时感动,就把这些帐册交给女儿保管了!有这些东西在手里,郭家人敢对我不好?”

“你……”大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林若英说不出话,半晌才咬牙道:“你挑唆东亭也就罢了,怎么连敏堂也一起算计?他……”

“难得母亲还记着敏堂!”林若英像听见好听的笑话一般,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这个混帐可不像东亭那么好糊弄,足足跟我要了一百两银子呢!不过能看到林若瑶出丑,这一百两银子值了!”

笑了一会,她突然坐直身子,盯着大夫人冷声道:“再给我加一万两银子嫁妆,否则我就对父亲说,是你威逼我,我才让敏堂做这种事情的。当年您死活不让那个外室进门,父亲不得已才把敏堂寄在远支族人名下,这些年父亲心里很不舒服呢。要是再听说您把敏堂往死里害,您的日子还能好过?”说着又像示威似的扬起下颌,“父亲现在可是很相信我说的话,您要不要试试?”

听着林若英阴恻恻的笑声,大夫人不禁打了个寒战,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中。像不认识似地看着林若英,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别得意!”

“有跟我生气的功夫,您还是想着怎么去救东亭吧!照他的本事,十年也做不出一百首梅花诗!”林若英凉凉地斜了大夫人一眼,转脸吩咐紫衣跟着气极败坏的大夫人去拿银票。

睛蓝的天空一碧万倾,艳阳照得积雪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辆青油毡壁小车尾随在赵凌迎亲的队伍后面,看着若瑶的花轿进了武安郡王府的大门,车中的少年才缓缓关上窗子,叹息一声。

听见这沉重无比的叹息,车夫拿袖子沾了沾眼角,“二少爷,咱们一定要走吗?要不您再等几天,在府里陪老爷和夫人过完年再远游。”

“我答应过她,代替她看遍山川大河,我不能食言

!”少年两眼茫然地盯着武安郡王府的大门,看着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地进出,他突然转头高声道:“我们走!”

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鞭子一声脆响,青油小车迤逦着远去,在武安郡王府外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武安郡王府内,身穿大红牡丹翟凤纹嫁衣的若瑶却不知道外面这一幕。她被五嫂子扶下花轿,迈马鞍,跨火盆,在正厅朝皇上赐婚的圣旨磕头,再向天地牌位磕头,再朝王爷王妃磕头,再跟赵凌互相施礼……

若瑶隔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自已像个牵线木偶似地,晕头转向不停地跪倒再站起,站起再跪倒。直到牵着一条打着同心结的红绸,被赵凌领进洞房,她才长长松了口气,冗长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称杆挑盖头,新郎称心如意,新娘如意称心!”

五嫂子脆朗的吉祥话,让若瑶刚刚放松的心忽地有些紧张,不知道赵凌看见她那张艺伎脸,会是什么表情。

蒙了几个时辰的盖头,倏地被人揭开,猛然间的光亮让若瑶很不适应。她飞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才勉强能看清楚东西。捕捉到赵凌眼中稍纵即逝的笑意,若瑶不禁有些懊恼,就知道把脸抹成这样,会被他嘲笑……

心底的念头刚刚涌出,她忽地怔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在意赵凌的看法了?

扫了一眼愣怔出神的若瑶,赵凌眉头微皱,这个女人又在琢磨什么?

喝过合卺酒,赵凌被人簇拥着出了新房,随后就有十多个珠围翠绕的女子涌了进来。

若瑶虽没抬头,也知这些人正好奇地打量她。

“都说六弟妹是京城第一美人,快抬头让我们瞧瞧,也开开眼界!”

众人窃窃私语中,一声尖利的娇笑突然响了起来。语气轻佻,看热闹的心思不言而喻,笑声中就带了几分刻薄。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她也没想躲!

若瑶暗中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