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音对于南宫云华的话语非常吃惊,却在南宫云华还未全盘托出的时候,便将她的嘴堵上了,她呼吸有些紧促,低声在南宫云华耳边说道:“妹妹,当心隔墙有耳,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南宫云华泪水决堤,声音顿时哽咽起来,她靠进南宫雪音的怀抱中,低哑地哭泣着,南宫雪音从她的情绪波动中感受到了并非幼稚小女孩受到委屈之后发泄出来的恐惧和委屈,而是感受到南宫云华发自内心的浓浓恨意:“娘亲撞了头之后,老太太让雪纹给娘亲送的东西有问题,本来送补品什么的没有错,然而,我却无意中听到,那些药品和补品都是经过特殊的药水泡过的,即使不吃,就是放在身边,时间长了,人也会有问题,但是娘亲却是吃下去的,这还不到一天,就奏效了……我们年纪小没有什么好东西,好东西只有娘亲和老太太那里有,娘亲撞头之后只接触过老太太的东西,为什么大夫在当时说只是擦伤,很快就能好的,可才过一天,娘亲就得了不治之症……”

“你从哪里听到的?”南宫雪音心中惊讶,这种事情老太太一定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有机会让南宫云华听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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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孟慧芬的病症是老太太触发的,那个让南宫云华听到这种内幕的人,也一定是别有用心,虽然南宫雪音和南宫清音在去探望病重的孟慧芬时,已经心照不宣,这内里的事情,除了老太太还真不知道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下手,若是说那是总是管闲事的白清风,也不至于。

只有老太太,她对孟慧芬接二连三的失望,已经对孟慧芬完全失了耐性。

“姐姐……”南宫云华眼眸盈满愤怒,在南宫雪音的耳边低声道:“是老太太跟父亲解释这件事情的利弊,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但是我听到她这么跟父亲说的,千真万确……”

南宫雪音震惊地望着她,眼眸不自觉地落到南宫云华紧攒的双拳,猛然拉开南宫云华的双手,看到原本白皙细嫩的小手手心里已经血肉模糊,南宫雪音有些心疼道:“云华,别伤害自己。”

“姐姐,我从小就被娘亲骄纵惯了,以前对你们很不好,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希望姐姐能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娘亲虽然品德不好,但是对我很好,一边是娘亲,一边是我的两位哥哥和姐姐,有时候,娘亲提起很多无礼的要求,我不想答应,所以一直都没有应,然而,她就要死了,姐姐,你知道么?她要死了……”南宫云华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低声道。

南宫云华见识到了老太太和父亲的无情,她的心遭受了非常残酷的凌迟,结果可笑的是,到头来,真正对她好的只有哥哥姐姐以及恶毒的娘亲,就连父亲,也是一个愚孝的人,老太太要求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即使是要谋杀自己的妻子,他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待娶了新夫人之后,他便会把逝去的旧人忘得一干二净吧?老太太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怕,表面上笑得和蔼可亲,背后却是另外一幅恶毒恶心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母亲其实并不聪明,有哥哥和我在,她最是好拿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南宫云华哽咽地声音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她原本天真的眼眸变得深邃,一团漆黑笼罩了她的眸子。

南宫雪音一瞬之间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知道祖母的凉薄,她也曾经怨恨过,然而,现在看淡了,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南宫云华这个充满怨恨的孩子。

面临失去母亲的绝境……

南宫雪音注视着南宫云华,心想着,自己的前世何尝不是如此,拿着一封假的休书,惴惴不安地站在南宫世家门口,希望老太太看在亲孙女的份上,能帮她一把,然而,当时的舞世,当时没有嫁给南宫长宏的舞世,老太太的贴身大丫头竟然就这么无视她的存在,没有帮她一把,这何尝不是老太太在背后授意的呢?

南宫雪音从小就没有娘亲,她也希望能够得到疼爱和怜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步步为营,一心算计……

南宫雪音本能地不希望南宫云华会成为一个充满怨恨的孩子,被复仇迷失心灵的孩子。

无奈,南宫雪音叹息了一声,将南宫云华的小小的头颅,按进自己软软的怀中,有些哽咽道:“云华,别害怕,你要坚强起来,你还有我,有两位哥哥,我们都很疼爱你!”

听到这样的话,南宫云华紧紧地贴在她的脖颈处,再也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南宫云华已经不再哭泣,小脸冰冷冷的,一言不发,南宫雪音只是由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滴答滴答,是踏在软泥上的声音,随即,去帮南宫云华拿衣服的碧罗和苍郁都是急急忙忙地在门外说道:“大小姐,不好了。”

“进来!”南宫雪音扬声道。

“大小姐

。”碧罗声音里的焦急,顿时让南宫雪音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苍郁拿捧着干爽的衣服,走到旁边,对着南宫云华道:“二小姐,奴婢伺候您换衣。”

碧罗在南宫雪音耳边低声道:“大小姐,夫人……夫人不行了。”

南宫雪音眼神一黯,随即,下意识地看向南宫云华,南宫云华刚刚哭过,现在却是面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是听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她的手在颤抖,眼神闪烁,分明是很痛苦伤心,却不肯完全表露出来。

想必,她早已经料到这一刻,刚刚已经率先做了心理准备。

南宫雪音心里一痛,不由地伸出手去,抓紧了南宫云华伤痕累累的小手。

南宫云华深呼吸了几口气,唇角边扯出一个笑容来,道:“姐姐,她们应该要找我了,我回去了。”

南宫雪音轻声道:“我也是要过去的,我跟你一起过去。”

“嗯。”南宫云华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南宫雪音便招呼碧罗让碧罗帮自己梳洗,挑了一件素色的裙装,头上梳了简单的发髻,再簪上几支碧玉簪子。

南宫雪音收拾好之后,南宫云华也在苍郁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洗去了泪痕,重新梳妆完毕。

南宫雪音神色复杂地牵起南宫云华的小手,让碧罗给南宫云华上了些金疮药,才带着她朝着孟慧芬的院子走去。

才一进到孟慧芬的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了出来,里头气氛凝重,聚集了很多人。

纤细的丝线从厚厚的帷帐中伸了出来。

这是老太太“特意”请来的大夫,正在为帷帐后边的孟慧芬悬丝诊脉。

这大夫上了年纪,须发皆白,两眼微微阖起,被白须遮挡的唇瓣还在蠕动着,念念有词,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感受着丝线所带来的振动。

那翻白眼的模样和蠕动的嘴唇,让南宫雪音第一时间没觉得他是个大夫,反而觉得他像个装神弄鬼的巫师

若是前世,或许南宫雪音还真的会相信这样看起来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的大夫。

大夫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为了避讳男女之别的悬丝诊脉真的能诊断出真正的情况吗?既没看到患者的模样,也没有实施所谓的“闻问切”,连脉象都是隔空诊的,孟慧芬这病肯定是好不了了。

帷幔中,孟慧芬急促的喘息声传了出来,她就像个极度缺氧的人,贪婪大口地吸取周围的空气,让人感觉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抢夺了她赖以为生的气息一般。

老太太此刻模样焦急,双手搅着锦帕,死死地盯着大夫。

南宫长宏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南宫月华和南宫清音也站在一旁,同样是有些阴郁的模样,南宫月华虽然从小跟亲娘不对路子,但毕竟还是亲生母子,母亲的死亡来临,想必他心里应该是格外难受的。

孟慧芬房里的丫头们面色都不好,但是都忍着想哭的冲动,她们也都算是有规矩的,现在谁都不敢哭,哭的话就等于诅咒孟慧芬。

虽然老太太表现的十分关切,但是南宫雪音还是看得出她的真实情绪,她动作表现显得很焦急,然而,眼眸伸出却暗含着笑意,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突然将脸转向一边,手中不停地搅着锦帕,身体有些颤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害怕和悲伤引起的颤动,但南宫雪音和南宫云华都很清楚,老太太一定非常非常盼望孟慧芬醒不过来,孟慧芬早点死了,就可以迎进新的媳妇了。

南宫雪音不动声色地看向南宫云华,发现南宫云华在暗暗观察老太太,南宫云华稚气的眼眸中闪耀着一股熊熊的怒火,还有深深的恨意。

其他人早就到了这里,两姐妹姗姗来迟,南宫雪音垂下眼帘紧紧地拉着南宫云华的手,两姐妹都一言不发,不表露任何情绪,静静地站到一边。

南宫雪音沉默着,心想到白天见到的孟慧芬,那怏怏病容,真是让人心悸,这也还不到几天时间,因此孟慧芬没有病得像枯瘦的人,可那副脸色还是让人感到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