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逍不禁诧异道:“不是快活门,那是什么?”

许渊齐缓缓道:“武当掌门平襄子为人懦弱胆小,却有胆识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召开‘趋首’之会,召集各大门派掌门上武当山,岂不是太反常了些?”

于子逍道:“这的确很反常。我家老爷子就是觉得事情奇怪,才这样爽快的答应前往。其实他的意图也很明显,是想借着武林诸多少年高手失踪之案,巩固自己‘天下第一门’的地位。”

许渊齐道:“的确是这样。但是暗影门中人判断,以平襄子的性格,即使有了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也绝不肯冒险得罪三大门派。所以,他背后必定还有玄机,很可能还有一个人再背后操纵他。”

于子逍惊道:“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许渊齐道:“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是武当门下,确有一个值得怀疑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正好在平机子的门下。恰巧在暗影门的总坛正好隐藏在业都深山里,平机观的道士每天都会进山里采药。所以,他们推测,平机子门下的这个人应该早就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且已经了解到暗影门抓捕各门派少年英雄的之事。但平机子显然并不知情,故其险恶用心,更昭然若揭。”

于子逍道:“平机子虽然顶着个道士帽子,住在道观里,却绝非善男信女,素来爱逞强好胜。他教出的徒弟有这样大的野心,也说不上奇怪。只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许渊齐继续道:“你正是其中的重要一环。暗影门中人笃定你必会赶来为我报仇,所以布下网来抓捕你们父子。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抓了你而放走你的父亲,届时你父亲必会去向平机子求援。但那时,平机观早已经受到了暗影门的挑唆而人去楼空。于门主就只能向平机子的弟子施压,其中就必定包括隐藏于平机观内的那只黑手。但是这人又会因为害怕而推脱,这样一来就会激怒于门主,挑起武当和快活门的纷争。”

于子逍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又问道:“那他们将怎样对待我?”

许渊齐道:“这很简单,他们会直接放了你。”

于子逍惊道:“放了我?他们虽然能够成功挑起纷争,却毕竟暴露了藏身之地,天下武林岂能容得了他们。有我在手,他们至少还有一层把握呀。”

许渊齐道:“你又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你若站在你父亲的立场上,就容易明白。若你的儿子被抓走之后,武当的人不闻不问,而暗影门却将你的儿子平平安安地送了回来。你会选择怎么办?”

于子逍恍然大悟:“我父亲老奸巨猾,没什么武林大局观念,必然会选择联合暗影门,在‘趋首’之会上为其辩白,打压武当,甚至取其而代之!哎呀……这计划简直是一石不知道多少鸟,当真是毒辣。”

许渊齐咳嗽了两声,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于子逍,这一大堆的计划其实大部分都是他整出来的……

不得不说,实际上,这个计划仍旧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于正奇的突然改变。若按照原先的于正奇的性格,他必定会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可是偏偏于正奇在那个时候想起了旧事,心中已经决定将计就计。在于子逍回来之后,他不仅不会帮助暗影门,反而会在“趋首”之会上鼓动全武林剿灭暗影门!

这个巨大的变化许渊齐自然想不到,他更想不到,于正奇此般变化溯源起来还是由于自己的父亲——许遥!

于子逍还在大呼庆幸,紧紧抱着许渊齐上蹿下跳,就差往他脑门儿上亲一口:“啊呀!这还得亏是你去抓我,否则我于子逍岂不是就要成了历史罪人了吗?!”

许渊齐笑道:“你说的有些重了。”

于子逍哈哈大笑:“我还有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这练得到底是什么功夫,秦玉城那什么邪功吸走了你大半的功力,你只休息了三天,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有了这么大的提升,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给秦玉城吸一下子,也能有这幅样子吗?”

许渊齐思忖片刻,起先由于对于子逍上不信任,他并没有告诉于子逍自己的内功其实就是龙清真气,但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若是他再心存芥蒂,反而是不识抬举了。

许渊齐尽量平静道:“你不行,因为我的内功跟你们的路数完全相反。我的内功心法可以帮助我在丧失真气后超越恢复。这种内功,就是数十年前,被称为天下第一邪功的龙清真气……”

他已经进行了这么多的铺垫,可讲出“龙清真气”四个字的时候,于子逍还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你竟然是练得这种邪门的功夫!”于子逍大叫,“怪不得你费劲了心思要进暗影门,原来你还真与暗影门有这样大的渊源。”

许渊齐摇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情吗?我去了才知道,秦玉城正在练一门叫‘吸星**’的功夫,正需要龙清真气作为练功的药引子,好借助龙清真气能在经脉之中随意游走的特性,帮助他在每一次走火入魔之后捋清脉络。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道我的身份,以及和你的关系,还留我在暗影门兴风作浪的原因。但是我总觉得龙清真气和那吸星**有些相似的地方,可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本人苦着个脸什么也想不出来,于子逍显得异常的兴奋,简直比自己会了这门内功还兴奋,眼睛里闪着光道:“原来你不仅是白送给我的诸葛亮,还是个不要钱的关云长。老子今后的大事业,就要靠你了。”

且不说他这句“白送”、“不要钱”多么难听,他这话说的就太不可信了,整的好像真的有什么宏图伟业一般。许渊齐大汗,很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我到底值几个钱,等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大事业’再说吧。”

于子逍道“我当然是想好了,我的大事业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造福万民,金堂永固。那就是我打算……”他很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在许渊齐的耳边嘟嘟囔囔了几句。

可惜他还没讲完自己的宏图伟业,许渊齐就失声喊了出来:“你要造你爹的反?!”

于子逍倒显得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得意地点点头。许渊齐却惊得跳起一丈多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世间只听说过父亲教训儿子的,哪里儿子打老子的。而且你父亲是什么人,你敢跟他叫板,必定是疯了。我可不会跟着你一起疯。”

于子逍哭丧着脸:“我说兄弟,你就不能给我点信心么?”

许渊齐当即道:“给你信心,还不如直接劝你去送死得了!”

于子逍站起来,和他平视:“你怎么知道我会败在他手上,你可知道快活门现在有大半的人都掌握在我的手上!”

他原以为许渊齐会大吃一惊,进而改变主意,谁知许渊齐将头摇得更重了:“若是这样就更不行了。于门主既然敢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你,必定是有了万全的措施。你还是不要胡闹了。”

于子逍认真道:“我怎么是胡闹,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只要你一个答复,帮我,或者与我为敌,你给我就跟我讲明白!”

许渊齐皱眉道:“你已经是快活门的少门主了,再与你父亲为敌有意义吗?”

于子逍昂然道:“当然有意义,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是他这个门主,只会将快活门带到邪门歪道,既不能伸张武林正义,也不能为国事尽到应有的责任。有他在,快活门只能是一颗摇摆不定的棋子,为所有事情的进行造成变数!我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许渊齐极度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为了武林和国家大事,你……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于子逍道:“这可是你教给我的道理,难道你都忘记了。”

许渊齐心中一凛,恍惚道:“没,我自己说的话自然全都记得。”

于子逍叹息,转向门外道:“其实也不只是如此,还有另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许渊齐道:“恐怕,这也是你会冒险进入暗影门救我的原因吧。”

于子逍点头:“不错。我的父亲,他根本不配做个父亲。或许他原本还是个有良心、有温情的人,但是在武林之中兴风作浪了几十年后,他已经习惯了残忍和杀戮。”

童年的回忆再次漫上心头,对父亲的仇恨与不满已经到了难以附加的地步,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许渊齐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唯有感叹,心想:你可知你有这样活生生的父亲,已经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哪怕是他残忍些,也总归让你痛痛快快喊声爹。可是我呢,活了十七年,却连自己父亲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好不容易知道了父亲的音讯,首当其冲的还是双亲的噩耗。

可惜于子逍还不知道他的身世,继续怨恨道:“我犹记得幼时,他就将我困在院子里整日读书习武,不让任何人看望我,陪我玩耍。他苦心孤诣地要将快活门的重任交到我的手上,却全然不顾我是否愿意。后来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朝着他发泄道:‘我明明已经有了两个哥哥,为什么还要把这劳什子的快活门给我!’谁知他竟发狠,朝着我狠狠甩了不知多少个耳光,对我用尽了家法,那一日我几乎被他打废掉!

哼哼,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两个哥哥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都是因为他所谓的重任,所谓的快活门大业,将我的两个哥哥逼得走投无路,为了完成他给的考验,为了让他满意地对自己笑一笑,才奔赴到了前线战场,最终双双死在了刑川城!可是他们死后,他竟然连半滴眼泪也没有流,还骂他们是没用、活该……”

许渊齐道:“原来你的两个兄长是死在刑川……当年刑川一役当真是旷古朔今,宋国数万军队围攻这样一个边缘小城,城令手中不过数千,仍旧顽强抵抗,最终不敌。刑川令被凌迟处死,全城百姓尽遭屠戮。据说当时连吴国王室以及大将军刘宗义都放弃了刑川,令兄还肯奔赴城中,实属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于子逍含泪道:“可惜这样的好男儿,死都得不到父亲的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