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齐莫名觉得甚是失望,但后来就觉得庆幸许多。若不是林晓月及时观察到金元宝,他三人就都要被这老头子蒙蔽了!

他微微拉着林晓月的手,让她镇定些,然后大声道:“这筷子已经脏了,就不要捡了,要不咱们换一双吧!”

他故意说得这样大声,其实也是提醒于子逍:这个地方果真已经不干净了,我们必须早点脱身!

于子逍果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也跟着附和道:“你说的对。只是不知道老虎叔去了哪里,茶馆里铁定有不少筷子,只是不知道他都放在哪里了。”话中意思就是: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只是这里必定暗藏了不少高手,还是务必要先抓到老虎叔!

于子逍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内堂叫道:“老虎叔,晓月的筷子掉到地上了,你这里可有干净的筷子吗?”手不经意间已经按上了缠在腰间的鞭子。而许渊齐也悄悄把手放到了桌底下。

就等着给这个老奸巨猾的老虎叔致命的一击!

听得内堂中匆忙喊了一声:“知道了!”接着就见老虎叔两手捧着一双崭新的筷子,满脸笑容地走出内堂。这笑容和从前分明是一样的,但是现在叫许渊齐和于子逍看来是那样的虚假丑恶!

谁知道这慈祥的笑容背后竟然隐藏着一颗杀心!

于子逍根本不相信老虎叔会背叛他,这个老虎叔或许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但是冒牌货为什么会装的和老虎叔一模一样,甚至连性情禀赋都全然相同,看不出差异?

唯一的解释,就是秦门幽卫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老虎叔”抱歉道:“适才胡姑那丫头又耍小脾气,我劝她几句,所以送的有些迟了,没耽误晓月姑娘吃饭吧……”慈爱地看向林晓月。

林晓月慌忙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狂潮,喃喃道:“没……没有。”

老虎叔点头:“那就好……”

最后那个“好”字只说了一半,他左右两边立刻沸腾起两道滔天的杀气,竟像是商量好了般,各自堵住了他前后的退路!

饶是老虎叔再怎么憨厚耿直,又怎能不大吃一惊。只听得他怪叫一声,两掌团于身前,顿时化作闪电朝着两边打去。忽然想起这两边是于子逍和许渊齐,急忙收手,但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许渊齐和于子逍早有准备,在他出掌的片刻就各显神通地将来袭地那双老手缠个正着。许渊齐使得是本家的“青云折龙手”,招式轻巧卓绝,只取来人下手臂的几个大穴,几乎不碰他手臂。但是于子逍则截然不同,他使得是于家自创的擒拿手,狠辣果决,一出手就先掐住了老虎叔的手腕,旋即再抓住其上手臂,就像是给手臂套上了个牢笼一般。

两边所受的完全不是一个章法,且都是名家招式,单破其中一个都不是易事。就算是老虎叔再聪明,也难以一心二用,摆脱这两个人的束缚。

老虎叔简直难以相信,他们两人居然会攻击自己。

直到他被切实的痛苦折磨地不敢不信,瞪着眼睛看看于子逍,再看看许渊齐,本已经水汲汲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悲愤之色,怒火简直要从中喷射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

此刻他当真如同被束缚住两爪的老虎,只能摆弄着老的掉光牙的嘴,朝着两边悲愤狂吼:“我为快活门尽了三十年的忠。到头来,你家老子弃我于荒野,今日你竟要来夺我的命!你们直说吧,你们平白无故到我这里,其实就是奉了门主的命令杀我的吧。”

可惜他现在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

于子逍冷笑:“你少来这一套!当我于子逍是多么好骗的吗?渊齐,不要和他废话,先挑了这恶鬼的手筋再说。”

话音未落,突传来一声尖叫:“你们放开我爹!”便见胡姑从内堂中冲将出来,眼泪将她脸上的脂粉浸成了一团烂泥。她不顾一切地朝着许渊齐狂奔而去,挥起拳头就要打他的手臂。但她毕竟是个女子,非但没能救出自己的父亲,反倒是被许渊齐点住了穴道,什么也做不了了。

“唉,蠢货!”老虎叔似怒似怨地看着女儿,又看看许渊齐和于子逍,竟猛地抬头狂笑不止,两颗浑浊的眼泪从颊边惨然落下。他岂能料到刚才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两个少年,竟是自己的索命鬼!他忽转头,怒视着许渊齐,怨怒道:“不想你竟然是心机叵测之辈,连门主和少门主都被你说动了!我问你,于家不欠你许家半点,你凭什么来寻仇?!”

许渊齐看着他的锐利的目光,平白有些愣神:“我许家?怎……”

未说完,老虎叔已然再次大笑:“我胡虎自认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若是当真被你们两个挑断手筋,岂不是坐稳了这不忠的骂名?老夫不用你们动手!”他抿嘴屏息,原本一张皱皱缩的脸顿时鼓胀起来,就像是个吹得快要胀破的红皮球一样。

许渊齐失声大惊道:“他想自绝经脉而死,快拦住他!”

但为时已晚。

老虎叔身子猛然前倾,口中呕出大口的鲜血,涨得通红的脸再次皱缩,如同满身的血肉都被抽走,便软塌塌地倒将下去。

他竟然真的自绝经脉而死!

“爹!”胡姑的惊叫声震得人心坎疼,豆大的眼泪就像是口斧子。她歇斯底里地朝着许渊齐尖叫:“就是你,就是你杀死我父亲的!他得罪了你什么?!”

饶是许渊齐和于子逍再怎么自命不凡,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觉吓得呆了。手上的力气不觉略松,老虎叔的尸身就摔在了地上,那双不肯合上的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们两人。

两人各自退后半步,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均发现对方脸上细密的汗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虎叔不是奸细?!

两个人心中都这样问着,可谁也没办法回答。

胡姑的控诉声再次响了起来:“许渊齐,我父女待你不薄。刚才父亲还跟我讲,要我好好伺候你们,不可造次。可是你呢?你居然教唆少门主屠杀自己幼时的救命恩人,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住口!你再骂我兄弟一句试试!”于子逍瞪着胡姑,满不甘心地慌忙扯开老虎叔的袖子,露出他粗糙黝黑的手背,那上面一条硕大的疤痕依旧狰狞可怖,显可见当年厮杀之惨烈!于子逍反复查探着伤口,终抬起头,愤然看着许渊齐,咬牙道:“是咱们错了!有人在陷害我们?”

陷害?又是陷害。

许渊齐忽觉冷汗涔涔,心中一痛。他实在没想到,即使是他远离了暗影门,终究还是逃不开秦玉城的魔爪。

此时,林晓月也惊呼一声,拉着他的手臂道:“许大哥,你看那财神,好像……”许渊齐循着她的眼神望去,那财神爷手里捧着的,还是光洁发亮的金元宝,哪里刻着什么血人头?

他竟然上了别人的大当!

许渊齐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望向那尊财神像。就是这么个玩意儿给了他错误的指示,竟害死了老虎叔!

胡姑的声音响起来,但是这一次她不是咒骂,而是哀求:“求你了,少门主大人,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看一眼我的老父亲吧。他养了我二十多年,我从未让他享过半天的福。如今他故去了,就让我为他尽点孝心吧!”

面对这样一个当着父亲的尸首忏悔的可怜女子,谁能不下恻隐之心,更何况死的人曾经是于子逍的救命恩人,今朝更是死在他的手里。

于子逍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胡姑的泪眼,只道了声“对不起”,便伸手去解胡姑的穴道。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许渊齐目光忽变,当即大叫起来:“不要解!她才是幽卫!”

可惜这次,他又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于子逍看着胡姑娇泣的眼眸突然闪过大片的血光,直逼着他的喉咙要害,就像眼睁睁看着天使在自己的眼前瞬间变成一个恐怖的魔鬼!

就在这一瞬间,胡姑就已经闪电般出手,一掌打向于子逍的胸口。但于子逍也非等闲之辈,在胡姑出手的瞬间,他腰间的长鞭也已经甩出,多少替他挡了点。但胡姑的实力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她竟能徒手抓住长鞭,作势就要朝他胸口再发一掌!

好在这时候,一道气势如虹的剑光划破凝滞的空气飞至,转眼就要刺向胡姑的手臂。饶是胡姑再怎么厉害,也不得不停下来,抄手转向许渊齐攻去。

许渊齐凌空接她一掌,顿觉全身气血激荡,他竟然此刻才发觉这个娇小的胡姑也是个真正的高手。当下稳下心思,右手翻转,连挽数个剑花。

原本昏黄的茶馆,竟然就此变得透亮!

剑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朝着胡姑倾泻而下,瞬间就将胡姑包围,几乎将她埋葬在这绚丽的剑光之中!

但许渊齐心理无比清楚,这根本困不了胡姑。于是他翻身落到地上,强拉住已经恨不得活吞了胡姑的于子逍,大叫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咱们赶紧走!”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暗中握住于子逍的手帮助他恢复内力,同时对他使了个眼色,指引他注意那尊财神像。

二人心意相通,于子逍当即会意,朝着他微微颔首。进而忽然发狂,张开双臂将许渊齐整个人震开,转身面向胡姑,瞪起眼睛怒道:“为什么要走!你害死老虎叔,我岂能容你!”话音未落,手中的长鞭已经化作狂蟒。

但令人惊异的是,这条狂蟒并不是朝着胡姑,而是卷积着瑟瑟风声,朝着那尊笑容满面的财神爷像狂扫而去!同时,苍玄剑也再度掀起滚滚剑气,紧随着那黑色的长蛇而上。

只听得“哄”“砰”两声,那财神像顿时化作漫天烟尘!

“想不到还是被你们给看出来啦!”

就在这烟尘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狂笑声,钻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这黑影冲天而起,却又如鬼魅般,骤然转向许渊齐和于子逍。待得他散尽全身的烟尘现出本尊的时候,许渊齐只见到个狂颠诡笑的面容,和一双瘦削如鬼爪般的双手!

许渊齐瞳孔皱缩,将于子逍向胡姑那边推去,自己出掌相接。四张相抵,顿时掀起狂潮;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那鬼影扯着嗓子怪笑不止:“你果然是个高手!有意思……有意思。”

忽双臂下压,将许渊齐逼退数丈,直到撞到墙壁上。墙壁闷声一震,从许渊齐的后背处绽开无数密如蛛网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