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仪受池鱼之祸,三人的打斗仍旧愈演愈烈。看着四处飞扬的屋宇碎片,凌振宏终于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可这时候三人的身影已经完全隐没在了浓浓的尘埃之中,只能传来真气肆虐的风声。凌振宏就算是有心拉开三人,也算是彻底无力了。

就在此时,终于有一人冲出来,操着暴怒洪亮的声音吼道:“快住手!你们三个是想将这沈府全部都拆掉不成!”

说话的正是阁主沈端阳。沈老阁主怒容满溢,两条眉毛几乎飞上天去。他生气可绝对不只是因为偌大的沈府被毁成了渣渣,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居然跟于子逍一起联合起来对付许渊齐!

这不是个傻子么,老夫昨天还跟你说拉拢人家,今早上就跟人打起来了!沈阁主气冲斗牛,恨不得把自己的儿子揪下来狠狠揍一顿,然后再治于子逍一个教唆之罪!

凌振宏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叫道:“延昭,你表妹和林姑娘已经受伤,你们若是再打下去,这沈府里大大小小的人全都要跟着你们遭殃了!”

话音刚落,战局果然起了变化。只听得上空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三个身影立刻如闪电般踩着屋檐落到了地上。

“晓月!”许渊齐最先着地,立马便上前查看林晓月的伤势。林晓月躺在宋妙仪的怀里,单手捂着左肩,看着他关切着急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我……我还好,许大哥不用着急……”说话间暗自将手里的玉佩藏在了衣裳里。

“你怎么可能没事呢……刚才明明是你给我做了垫背的……呜呜。”宋妙仪抹着眼泪,转而瞪了一下许渊齐,愤恨道:“你这个人是做什么吃的!打起架来什么都忘记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懂分寸的男子,却不知你也和其他臭男人一样,就知道打打杀杀!”

许渊齐被她骂的一头雾水,心想:这情况貌似不太对吧,从一开始我就是被莫名卷进去的,到后来也是被人压着打,最不想打架的就是我了,怎么偏偏成了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

许渊齐摇摇头,轻拉过林晓月的手腕,替她把着脉。

此时于子逍和沈延昭也落到了地上,两个人一落地就听到了宋妙仪的叫骂声。她这一句话着实是把全天下的男人全都给一棍子打死了,同样作为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臭男人的两位少主也只能呵呵了。

“儿子拜见父亲……”

沈延昭正欲拜见沈端阳,却不想身子刚刚摆出个架势,他老子的唾沫星子就已经吐了过来:“你这小子还知道有我这么个父亲,刚才你打架不是打得挺厉害的么!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看看你都把人家许少侠打成什么样子了!”

“嘎?”

这话一出说出来全场都震惊了,本来他说到“你干的好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指的是这满地的房屋碎屑,却不想说的居然是许渊齐受伤的事情!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于子逍睁大了眼睛,用胳膊肘拐了拐同样被惊傻了的沈延昭,悄声道:“喂,是你爹是不是出门忘吃药了……”

沈延昭怔怔地摇了摇头,心中却苦笑不已:我滴个亲爹呀,你要拉拢许渊齐便拉拢去,可这讨好的意思也太重了些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许少侠更是一头雾水,甚是受宠若惊,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看沈阁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朝着自己走过来,完全是一副饿狼看到肉的架势,许渊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急忙忙站起来行了个礼:“沈阁主有礼……”

他的礼还没有行完,沈延昭已经亲热地将他扶了起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握住了许渊齐的手,四处打量着许渊齐:“呦,你瞅瞅,这才叫眉清目秀风神如玉。当世恐怕只有许遥兄弟才能养的出这样的儿子!”

此话出口,凌振宏当场就喷了,沈端阳立刻甩过去一记眼刀,凌老头子只好咳了几声,蹲在墙角继续嘬烟袋去了。

许渊齐也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感情这位阁主大人是想通过跟自己父亲的关系套近乎呀!不过沈端阳这幅慈眉善目的样子着实有些太渗人了,许渊齐使劲憋笑道:“原来沈前辈从前与先父如此交好。”

“那是自然。”沈端阳眼里闪着由衷的自豪和喜悦,“你父亲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位英雄豪杰,当年我与他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就差拜把子做兄弟……可惜老夫未能等到那一日,他已经……”

“沈前辈。”许渊齐急忙打断他,似乎甚是害怕他将许遥的死因说出来,担心这件事情本就与太子相关,如此他日后还如何安心辅佐太子?

便严肃道:“沈前辈,以往的事情渊齐不想再提了。自从渊齐下山这些年来,遇到的武林前辈也着实不少,而如前辈般如此追忆先父的更是不在少数,渊齐着实很感谢,也替先父庆幸曾有这样多的好友。但,渊齐斗胆说一句,先父已经逝去,此时的许渊齐便是许渊齐,不只是许遥的儿子……若是渊齐真的有几分本事能入得了前辈的眼,就请前辈坦诚相待,何必总要提起先父。”

沈端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提起人家伤心事来拉拢人家的行为是多么的可耻。沈端阳老脸一红,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眼前这孩子本就可怜,连生父的一面都未见到,你这老不要脸的还总是拿着人家先人说事,这样岂不是告诉渊齐:我是看着你父亲的面子才来找你的吗?他怎受得了这样的话……哎,如此怎能对得起许遥的在天之灵?!

“孩子,我只是……”沈端阳刚想道歉,却不想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渊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沈前辈不必多说了,渊齐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前辈再说也无益……舍妹现在已经受伤,还请沈前辈允许渊齐带妹妹回房休息。”

沈端阳哑然,值得说了几句“好”,瞠目结舌地看着许渊齐将林晓月拦腰抱起,快步走回屋里。

宋妙仪也跟了上去:“许少侠,今天我已经将石大夫请到了府内,我这就去将他请来给晓月诊断诊断吧。晓月身子本就不好,可千万别让她落下隐疾。”

“石大夫?”许渊齐皱眉。

宋妙仪道:“对呀,石大夫,石思。哎呀,就是那个给晓月扎什么牛毛针的老大夫呀。今天我身体不舒服,晓月就将他介绍到了我这里。我见那人的确有些本事,就将他留了下来。”

“石思?”许渊齐重复了一遍,展颜道,“那老先生的确有很高的医术,表小姐真是能慧眼识人。”

宋妙仪脸上一红,很谦虚地摆摆手,说了句“一般般啦……”转身就亲自飞奔去找大夫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延昭忽然发现她腰间的玉佩有些不对劲。他眸色一闪,旋即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之色,恍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唯有于子逍捕捉到了他这变化,嘴角微微勾出一丝为不可察的笑意。

后来,悲催的沈延昭又被拉过去给自己老爹骂了几句,于子逍虽然是少门主,但是人家沈端阳老阁主本来就看不起快活门这种“小小的江湖门派”,所以也被当成孙子似的开训。但是于少门主连他爹的反都敢造,哪里肯让他骂,当即就破口反骂他这个“老不死的”。不出意外的,沈端阳当即就怒了,事情差点发展成了这一老一小再次开打……

幸而凌振宏和沈延昭一人抱住一个,才把这俩人拉开。

“这个没教养的野纨绔!也只有于正奇那老狐狸才能养的出这种儿子,活该他前两个儿子都死了,只留下这种货色!”沈端阳很没有嘴德地揭人家于正奇的伤疤,突然想起来于子逍这野纨绔乃是于正奇的独子,立马觉得心情畅快了起来,“哈哈,幸亏这种纨绔不着调的人是那老狐狸的儿子!这老狐狸铁以后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好像是已经看到了于正奇被于子逍扫地出门的场景一样。

一旁的凌振宏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道:“阁主老儿,虽然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可是这种在背后拿人家已故亲人说话的行为可是会折寿滴,搞不好连我这个旁听的也得跟着你损阴德……”

经他一提醒,沈端阳不由得想起今天白天许渊齐的怒容,心中一颤,连连干咳了几声才道:“咳咳……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对于今天这三个小子打架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凌振宏眼睛一眯,使劲嘬了口烟,摇着头道:“看不透呀,着实是看不透。于子逍暂且不说,延昭的脾气咱们还不明白吗?就算是因为表小姐,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和人动手,更不会和于子逍联合起来对付齐儿。”

沈端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满是沉默之色:“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渊齐得步青云和道长的指点,延昭和于家那个纨绔武功也是从小由好几个江湖大侠教的,三个人的心性都非常人可比,一怒而战,还打得这么狼狈这么不干净,实在是奇怪得很。”

凌振宏点点头:“恐怕这几个小子只是在演戏而已……”

“演戏?演什么戏?!”沈端阳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但是凌振宏也只得无奈地撇撇嘴,表示自己只是猜测而已。

沈端阳摆摆手,眼中流露出几丝宽慰之色:“你我想不出来便是好事。江湖纷乱,比你我二人聪明的后起之秀岂止千万,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已经该退位让,把这片天地交给他们了……而且,武当‘趋首’之会的日期已经临近,我也该离开河清了。”

凌振宏忽然笑起来:“阁主老儿,你终于想通了。”

“什么想通想不通的。”沈端阳苦笑,“就算是老夫想不通,这些年轻人也早晚会用自己的实力让我想通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识趣些,赚得个识时务的好名头。至于他们以后的路,自然有道长这样的真正的高人来教导他们。”

凌振宏听着他的话,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