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沈延昭的软剑又尽了几寸,许渊齐几乎能感受到剑气侵入皮肤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当下连忙侧过身子,两手一拍就将软件夹在手掌心里,趁机对沈延昭大叫道:“少阁主,你醒醒!”

可是少阁主现在哪里醒的过来。他至少有十几年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打过一架了,原本冰冷的一张棺材脸现在满是狂热的气息,无数暴戾分子在他的体内觉醒!人往往就是这样,被压抑的越久,爆发起来就更加的不可收拾。许渊齐现在就相当于他发泄的工具而已,什么清醒不清醒的,他现在只知道要打到这个人满地找牙方休!

许渊齐看着他猩红狂热的眼睛,顿时觉得有些欲哭无泪。没等到他多想什么,沈延昭忽然将手一松,飞起一条腿将悬空的剑柄往上一踢,整口剑就像绳子一样弯成了一轮满月,剑柄竟然就朝着许渊齐的脑袋上甩去!

好一口软剑!

许渊齐暗自为这口兵刃叫好,心中竟也因此生出棋逢对手之意。可惜他此行本来是想去拜会沈端阳的,所以未曾就苍玄剑带在身边,只得空手招架,否则这一刚一柔两口剑当真可以好好来一场对决。他双手一松,软剑的剑刃也随着弹射出去,整口剑如飞鱼般停留在空中,接着身子一侧,凌空就要去抓剑柄。

沈延昭似是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当即再起一脚,软剑震颤,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早已经在许渊齐的算计中。许渊齐如闪电般上前一跨,两指就要点上沈延昭的笑腰穴!

但,许渊齐也算错了一招。

空气中传来猛烈破空的声音,于子逍的长鞭突至,惊雷般朝着他手上打去。许渊齐只觉得手背一疼,反射性地往回一伸手,低头便发现手上已经被抽出了一条血淋淋的痕迹!

这一鞭要是抽在自己的手指上,岂不是就此断成两截?!

“于子逍,你疯啦?!”许渊齐连忙后退几步,指着于子逍暴怒吼着,当真恨不得甩这家伙几个耳光!笑话,哥哥我所有的功夫几乎全是指着这十根手指,哪怕是断了一根也不是他能吃得消的,这事于子逍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是想害死我!

这哪是兄弟之间开玩笑,简直就是仇人相见呀。

许渊齐气的一佛涅槃二佛升天,不多时俊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然而于子逍和沈延昭像是根本看不到,两人变换身法招式,新一轮的攻击再次如潮水般朝着许渊齐袭来。原本于子逍激进而不稳重,沈延昭稳重却缺乏冲进,这回两人合作,彻底成了优势互补,如虎添翼。更悲催的是,他们还十分操蛋地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无数精妙绝伦的招数跟万花筒似的轮番上演!

现在,原本还有些兵器优势的许渊齐彻底成了丧家犬,一时间大汗淋漓,手忙脚乱到不可开交,甚至连驴打滚这种怪异的招式也用上了,到最后还是被人捅了好几拳……在拳头打到肚子上的时候,许渊齐才赫然感觉到这俩人实际上根本没有出全力!也就是说,这俩人现在根本就是清醒的,单纯地是想联合起来揍他一顿而已!

“哎呀,这真是哎哟……太惨了……”凌振宏看着许渊齐狼狈的样子,捂着脸表示都看不下去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哎呦喂,这真是许遥公子的儿子么,怎么这么笨……哎,你倒是踢他们呀……哎呀哎呀,让你小子不踢,又挨拳头了吧!”

许渊齐听着他在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瞎白话,差点气炸了肺,心想:您老说的清闲,没看到少门主正拿着鞭子躲在后头吗,恐怕我这一脚踢出去,明天恐怕就连路都走不了了!

“对,攻他肋下……哎这不就对了嘛……站住站住,啊呀,怎么又被打到了……”凌振宏咬着烟斗,兴致勃勃地评论着,口里悠闲地吐出一口口喷香的烟圈。

“凌大侠!您这是要看着许大哥吃亏吗?”林晓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皱着秀眉狠狠地跺了几下地,焦急道,“您要是再束手旁观,到时候任他们谁受了伤也不是您能吃得消的!”

凌振宏这才恍然大悟,身子突然挺直,狠狠拍着大腿叫道:“嗯?!你这女娃子说的很有道理……”又想了想,摇头道:“他们三个打得难分难解,我这老头子哪里有本事拉开他们?哎……与其凑上去挨拳头,老头子我还不如坐在房梁上看大戏……”

“你……”林晓月眼睛都气的瞪圆了,粉拳一握,继续道,“老先生不必亲自上阵,只要将许大哥的苍玄剑递过去便可……老先生适才畏惧不敢上前也就罢了,这下只是隔空送物,离着他们有八百丈远,总没问题了吧!”

凌老头子摸着鼠须,摇头晃脑道:“虽然话不怎么好听,但总归是个办法。”

纵身一跃跳下数丈高的屋顶,风似的钻进许渊齐的屋里。林晓月只觉得眼前似有微风拂过,忍不住一眨眼,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凌振宏已经将苍玄剑拿在了手里把玩了起来。这轻身功夫,果真是当时罕见,不愧为二十年前便成名的大侠!

林晓月眼睛危险地一眯,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当真是好剑……”凌振宏细细打量着苍玄剑,从上到下每一寸都不肯放过,每看一点都能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和这口剑的另一位主人交手的场景。银色的剑身透亮,照射出他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脸。凌振宏身子一震,冰冷的剑气直侵入他的身体,惊得他心中瑟瑟发冷。

剑光仍冷,剑气犹冽,剑还是二十年前足以睥睨天下的剑,但是人却早已不是二十年前豪气冲天的壮年男儿了。

凌振宏远望着还在激战中的三个少年人,心中流露出宽慰释怀的暖意:这个武侠世界便是如此,后浪推前浪,有一代风华正茂,必有一代两鬓风霜,但也只有如此,才当得起这千世万世世世不息的热血洒脱!

“齐儿,接剑!”

凌振宏将苍玄剑高高抛起,就像抛出又一代传承!

剑光闪过,许渊齐猛地一个旋身平地跃起,伸手便要去接剑。但于子逍和沈延昭哪里肯。听得于子逍喉中发出一声闷哼,细长的鞭子骤变成一条狂蟒,翻搅着狂风就朝着苍玄剑打去!同时,沈延昭也将软剑弹射出去,目标却是许渊齐的腰间!

这二人是算准了,要借着机会将这一剑一人封杀!若是许渊齐想要赢,就必须去接剑,但这样就会将自己的身体要害暴露在沈延昭的剑下;而如果他为了自保放弃苍玄剑,那即使是安全落地,也会再次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之中。

横竖都是死棋!

但许渊齐最擅长的就是险中求胜!

只见他突然绷直了身子,双腿交叉,就像是在半空中疯狂奔跑一样,猛地跨过一大步,竟然是直直地踩到了飞驰而来的软剑之上。四方震惊之中,许渊齐身子一旋,趁手便捞起了苍玄剑,同时将身子使劲下压完成弓形,竟能堪堪避过了于子逍的长鞭。

然而这还不算完,许渊齐被压着打了这么久,今朝终于长剑在握,他岂能不报仇。于是,许少侠本着极端狠毒的心理,仗着苍玄剑锋利当世无双,抄手就朝着正在下坠的软剑一砍一转,那口软剑迷迷糊糊地就被他扣在了苍玄剑的内锋之中!许渊齐的抱负心还没有结束,他大手一扬,手里的两把剑划过一道满月,将软剑狠狠朝后一甩,正好朝着于子逍的长鞭飞驰而去!

这一切的动作全部都是在半空中,且均是在瞬间一气呵成。等到沈延昭和于子逍反应过来他已经得手的时候,两人的兵刃已经快要撞到一起!

虽说于子逍的长鞭以及沈延昭的软剑都不是凡物,根本不见得会在这一撞之下会有损伤,但事情的严重性并不在此。他们俩的兵刃被弹上半空,而许渊齐却在迅速下落之中,这样一来,就使得他们必须空手对付已经彻底升级了的许渊齐!

两位少主适才揍人的兴奋感已经完全不见,这才发现事情有点大条了。

许渊齐似笑非笑,恍若天人般坠落而下,手中的苍玄剑更是在风中发出隐隐龙吟声,身形潇洒至极。但在两位少主看来,这简直就是魔鬼降世!本来他们两个人就不一定能稳胜许渊齐,更何况打斗许久,他们的真气已经有些跟不上,而许渊齐的龙清真气最有优势偏偏就是绵绵不绝的后劲!这样叫他们怎么打?

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腾身跃上半空,总之要尽快拿到兵刃,避免空手和许渊齐对招!

眼看着他们冲了上来,许渊齐阴森森想道:你们俩居然也有知道害怕的时候,刚才联合起来揍我的时候不是都很拉风吗?哼哼,这回我可该轮到我拉风回了……

手腕随着身子一转,凌厉的剑气迸射而出,整整在空中旋出一个正圆,就好像将天空硬生生分成上下两截。沈延昭和于子逍顿觉不好,拼了命一提起再次跃起数丈,四射的剑气就贴着他们的脚底掠过,轰然冲向四周的屋宇,撞出漫天烟尘,数栋屋宇的屋顶都被足足掀去一半!

“好一招‘月上中霄’!”凌振宏大声叫好,使劲一拍手赞道,“想不到你已经胜过你师父当年的火候!”

一旁,宋妙仪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看着满地的碎石无限惊诧道:“‘月上中霄’?这么恐怖的招式竟然有这么……这么个名字,真是太……”太什么她没有说,因为在片刻,三个人的战局又有了变化。

许渊齐毕竟一人,于子逍和沈延昭两人相互配合又极是紧凑,最终还是让他们取巧夺到了兵刃。但自从许渊齐催动真气使出‘月上中霄’开始,三个人的对决已经彻底脱离了拳打脚踢的范畴,而是彻底成了内力比拼,他们就算是拿到了兵器也没有决定性的作用了。

这也是许渊齐使出“月上中霄”的用意所在。

半空中,三个人的身影已经被灰白的烟尘重重裹住,还有无数被轰碎的屋宇继续喷出各色瓦砾碎石,将这一方天地死死遮蔽,几乎连日光都渺茫不见。

也不知是谁发了一掌,漫天烟尘之中突然迸射出一道真气。极为狗血的是,这道真气正是不偏不倚朝着宋妙仪冲去!

“啊啊啊啊……”掌风急掠而来,宋妙仪当即花容失色,闭着眼睛大叫起来。但很不巧,宋大小姐神经极其大条,一遇到突**况脑子就极容易死机的人。她倒是反射性的大叫了一声,可是也只是大叫了一声,接着竟然完全不会动弹了。

“妙仪姐姐小心!”

林晓月眼眸一深,忽然飞身冲上去抱住了宋妙仪,将她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而这时候,凌振宏也及时赶到,出掌挡住了这道真气。

林晓月和宋妙仪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在地上整整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宋妙仪只觉得浑身都散掉了,痛的“哎呦哎呦”地乱叫,睁眼却发现林晓月娇小的身体竟还被自己压在下面,当即吓得跳了起来,跪在林晓月的身边,想要去检查检查她是否受伤,可宋小姐是个标准的大户小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妙仪几乎急的哭了起来:“晓月……我的好妹妹,你可怎么这么傻……”

“我还好,姐姐不必……不必担心……”林晓月抱着左肩,咬着唇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颤声道:“你是天底下第一个肯认我这个卑贱的侍女做妹妹的人,我怎能眼睁睁看你受伤?”

“妹妹!我的好妹子!”

宋妙仪痛哭着紧紧抱住了林晓月。然而宋妙仪打死都想不到的是,这个正蜷缩在她怀里的妹妹,手里正紧紧握着原本佩戴在她腰间的传家玉佩,而她自己腰间的佩戴着的,只是块价值不菲的赝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