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来到齐家化店铺门前,见外面已经围了三四圈人,岳龙喊道:“来,让一下啊,内行来了!”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话,纷纷闪开一条路。

正在争吵的常栋梁和季国良此时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

程东如同走红毯般在岳龙这个“保镖”的保护下走到人群的最前面。

“有点高调了啊!”程东小声对岳龙道。

岳龙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笑道:“不这么做,他们不会重视你的。”

程东一想也对,自己才二十几岁,可常栋梁和季国良看起来都有三十多岁,在他们的眼中,或许自己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儿,所以他们怎么可能相信自己是一个鉴宝师呢?

如果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身份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话,他们自然也会质疑。

没想到岳龙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还是满细致的。

“你是行家?”季国良果然带着不屑的眼神打量程东,显然是怀疑他的身份。

“行家不敢说!”事到如今,程东也不再谦虚,道:“我是古玩店的小伙计,对齐家化的陶制品,略有研究,方才在对面的醉风阁上听到两位的争论,所以下来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程东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再加上他气质不凡,果然立即获得常栋梁和季国良的信任。

“这位……”

“我叫程东。”

“哦,程先生!”常栋梁客气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生意人都好面子,方才因为争吵,所以两个人谁都没顾上,可此时稍微冷静下来,再加上有程东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无论常栋梁还是季国良,都觉得被这么多人围观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此时他们想将事情“内部解决”,看热闹的老百姓却不愿意了!

“嗨,别走啊,那小哥,你要是有本事,把这东西的来历给咱说清楚,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附和。

常栋梁一看没有办法,于是赶忙吩咐自己的家的伙计搬了一张桌子摆在门口,然后将手中的胆瓶摆在桌上。

“程先生,您请看吧!”

“好。”

程东围着这胆瓶转了一圈,方才在远处的楼上看不分明,此时才发现,它除了有个圆圆的肚子之外,颈口处还有一双大耳。

并且从其颈部一直到底端,都有用于修饰的科创纹路以及绳纹,这是典型的石器时代特色纹络。

除此之外,石器时代的纹络还有印篮纹、菱形纹、网格纹、三角纹、水波纹、蝶形花纹等。

当然这胆瓶最奇特的是它的腹部偏下的位置,居然还绘制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人牧羊的图案,虽然线条简陋,但贵在写实。

程东本以为这只是近代的一个仿品,可当他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居然实实在在是齐家化时期的东西。

“十万块钱就出手,怎么会这样便宜,难道这胆瓶变色,还真的另有原因?”程东心中嘀咕道。

见程东一直围着这胆瓶看,也不说话,季国良不耐烦道:“我说这位小哥,你看明白了没有?”

言外之意,要是程东看不出来真假的话,好换人。

程东笑笑:“别急,还差最后一步!”

“啊?”

在季国良诧异的目光之中,程东伸出右手,放在胆瓶的腹部,并且闭上双目,似乎在感受什么。

“嘿,你们看,这小哥干嘛呢,下神吗?”围观的群众之中有人取笑道。

别说,程东这样子,还真有点巫师请神的感觉。

一会程东睁开眼睛,带着笑意道:“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说罢,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店主常栋梁一眼,后者面对程东揶揄的眼神,似乎有些紧张。

“小哥,看明白了就给我们讲讲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啊!”

程东挥挥手:“各位稍安勿躁,要想把这件事情说明白,咱们还得从齐家化陶器的特点说起。”

“说!”

老百姓居然自发地鼓起掌来,这让程东不禁哑然。

“看来你还挺受欢迎!”岳龙凑到程东的身边,小声道:“说吧,就当上台演讲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程东清清嗓子,张嘴道:“陶器和瓷器不同,在旧石器时代,陶器不过有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其对应的化,比如大汶口化、龙山化等等。到了新石器时代,也就是齐家化所代表的年代的时候,陶器的色彩相对丰富了一些,出现了黄色、红色以及红褐色,其中齐家化的陶器,主要是以黄色为主的。”

“不过大家看,这件陶器就是红褐色的,而且上面还有很多用来装饰的纹络,当然,这些纹络看似简单,但在制作的时候,却很是麻烦,由此可见咱们古人的智慧非凡。”

“这件陶器是平底,又有双耳,而且

颈长,所以它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大双耳长颈平底纹绘罐,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我们还是称之为胆瓶。”

程东一张口,不但简单介绍了齐家化之中陶器的特点,而且分析了眼前这个胆瓶的特征,现场无论常栋梁、季国良还是围观的群众,都瞬间对他信服至极。

“效果不错,接着说!”程东一受欢迎,岳龙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

“距离近的人可以仔细看看,这胆瓶的腹部下方还有一副绘图,绘制的似乎是一个人牧羊的形态图,这人和胆瓶一样,颈长、腹大,而且他的脸是圆的,并且眼睛望着天空,这也是典型的齐家化特点。”

“不过通常来说,在齐家化之中,基本都是匠人按照人形或是动物的形态捏制出陶器来,然后放在窑中烧制,可像这般直接绘制在陶器之上,的确是少见。”

“这不正说明这是赝品吗?”季国良忍不住插嘴道。

程东摆摆手,笑道:“恰恰相反,起初我也以为,这不过是当代或是近代的仿品,可一直到我看到这幅画,我才确定,这实实在在是齐家化时期的东西。”

“什么?”季国良大惊:“你说这胆瓶是四千年前的东西?”

“正是!”程东指着瓶身上的绘图言道:“你看这人物以及动物的造型,近现代的仿品,绝对不会做到如此逼真,而且线条又如此流畅。”

“看吧!”常国栋理直气壮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店中从来不卖假货,当初就告诉你,这件陶器,是真正的齐家化时期的东西!”

季国良略带怀疑地看着程东和常国栋:“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来骗我吧,你是他的托?”

程东笑而不语,这个时候,他不该说话。

常栋梁喝道:“你无理取闹,人家不过是来古玩大街买东西偶然路过而已,什么是我的托儿。”

岳龙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军人,这是我的军人证,这位是我的朋友,白水市的人,职业是鉴宝师,我以自己的人格证明,他不是托儿。”

老百姓对军人还是有一种特殊感情的,岳龙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众人对替程东话说,对着季国良喊道:“人家是鉴宝师,什么托儿,自己的问题就承认吧!”

“可是……”季国良吞吞吐吐道:“这胆瓶怎么会掉色呢,红褐色都变成绿色了!”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话,一个个缄口不言,不过还有几个指着季国良说,这肯定是他的问题,保管不善啊,如何如何的。

程东道:“各位稍安勿躁,其实关于胆瓶变色的原因,还真和季先生没有关系,这事儿啊,是常先生的责任?”

“我的?”常国栋惊异道。

此时轮到季国良理直气壮,只见他舔着大肚子,指着常栋梁道:“看吧,还是你的东西有问题。”

常栋梁有些不服气,却没接话,似乎有什么顾忌。

程东笑笑:“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说。”

因为已经信服程东,所以他说话,大家都听从,现场一时又安静下来。

“齐家化又叫铜石化,意思是在那个时候,先民们已经懂得锻造红铜器以及简单的青铜器,这为后期的青铜化打下良好的基础。”说到这里,程东忽然问道:“诸位知道,红铜在烧制出来之后,久而久之,会变成什么颜色吗?”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常栋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红褐色!”

“不错!”

得到程东肯定的回答,常栋梁一拍自己的大腿,喊道:“哎哟喂,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说罢,他走过去握着季国良的手,道歉道:“对不住,是我的失误!”

季国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围观的群众也一脸疑惑,实在不知道常栋梁为何会忽然道歉。

“各位,实在对不住,让大家看笑话了,这件东西之所以褪色,都是因为我自作聪明,误认为它只是一件普通的陶器,可实在没想到,哎!”

常栋梁这话说的含糊,大家不但没明白,反而更加好奇。

“到底怎么回事啊?”围观的群众之中有人喊道。

“哈哈,还是让程先生来解释吧。”常栋梁客气道。

程东点点头:“正如常先生所说,这胆瓶,绝不是一件简单的陶器,而是一件陶胚铜釉双层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