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了半响,羽落不甘心的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像往常一样两只手提到丹田之处,想要托起里面的内力,卯足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却是空空如也的,没有,还是没有,她已经无数次的尝试,这十余日她甚至没怎么合眼休息过,白日里那四个老嬷嬷轮着班的教她宫中的礼仪,皇后自是时不时的送来一些女德的书籍让她抄写。

这些在羽落看来不是惩罚,而是一种对心境磨练,她的这种恬静性子反倒让皇后更加暴跳如雷,许是没有达到她所期望的效果,所以每日抄写的的书籍变得越来越多,羽落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摞得高高的纸张,一脸的淡然不在意。

唯一让她不甘心的便是这失去的武功,没有了武功,就好比失去双翼的鸟儿,原本对她来说只要轻轻一跃便能离开的皇宫,此刻变成了偌大的鸟笼。

每天晚上趁着几个嬷嬷走了之后,羽落都会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希望能够得到佛祖的保佑,她贪心,想祈求的事情太多了,她常喃喃自语的说,“佛祖不要怪我贪心,人生在世总是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所以才不能如你一般超脱的成为佛,我只希望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能够得到幸福,没有伤悲,对,没有伤悲!”

羽落无数次的尝试着运气体能的内功,哪怕是从头练起她也甘愿,然而她却悲哀的发现,她的体内是被一种毒控制住了,她连从零开始练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放弃,羽落气恼的闭上眼睛,再度尝试着提起了内力,几个时辰过去,她依旧锲而不舍的调息着身体之中的气息,没有迎来奇迹,亦如每日一般,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身体一歪倒在了蒲团之上。

懒得动弹、也动弹不得,只得这样躺着等到天明,羽落虚弱的脸上一抹冷笑,明日一早嬷嬷们进门又会觉得自己是个极度信佛的信徒了,她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诵经诵了一宿。

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羽落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除了那几个折磨人的嬷嬷,还能有谁前来监督她的一举一动,羽落心里厌烦着,若是起身让她们看出自己走路都腿软的模样,不免引来怀疑,莫不如什么都不做,假寐!

脚步声越来越近,羽落轻轻闭上眼睛,细听着,皱起眉头,没有内力她无法从对方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辨别更多,但最基本得还是能够听出的,这脚步声未免太过轻盈了,不像是那几个年迈的老婆子,更像是个年轻的男子。

侍卫,难道是门外的侍卫?难道是皇后起了杀心?羽落警觉起来,两只手中已经紧握住藏在衣衫里的两柄飞刀,咬住下唇,提起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一翻身站起,却因为腿上软弱无力,向后倒去,踉跄后退,靠着佛龛才勉强站稳。

两只握着飞刀的手举到了身前,一副殊死搏斗的模样。

眼前之人的眼中闪动着淡淡的怜惜,她竟生活得如同刺猬一般,她的身上永远揣着刀,应付着随时会出现的危机,她甚至不敢吃饱饭,只为了能随时扮成男人,而现在她终于恢复了女儿之身,却依旧得不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待遇,看着眼前的羽落,不禁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哥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荒唐的计划,随后被报复的竟是他们最为保护的长孙。

羽落一愣,手中的两片飞刀跌落在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眸里储了泪,悬着,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哥哥可还好?”

萧玉一愣,“你怎么知道暗夜是我的哥哥?”

“那日为了引霜凌谷的人出现,我假戏嫁给太子顾,你剃了胡须扮成媒婆,虽然脸上画着厚厚的妆容,却也不难看出你的长相,你,你很像他!你若不是霜凌谷的人,暗夜又怎会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将我带走,还不是你帮着!”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

羽落背转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桌子上面的香炉,两只手用力的把住桌子边缘,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她也不知自己的身体为何要抖个不停,好像、好像是因为太冷了,压下心中莫名的情愫,用一贯冷清的声音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皇宫,你当这是你霜凌谷的主楼?”

“你都不关心他?”

“不关心,让他也不必关心我,人各有命,我与他早就注定天各一方!”

身后传来萧玉的一丝冷笑,“哥哥还真是了解你,你的这番说辞他早就料到。”

“该说的那一日在地宫里已经说得清楚,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身后传来瑟瑟的衣料声,然后是大门被推开,冷清的风鱼贯而入,羽落的身体便抖得更加剧烈,抬眼看着屹立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尊大佛,微微一闭眼,两行泪便滑进了青丝之间。

半响之后羽落才回身朝地上放着的那个小木盒走去,俯下身拿起,手轻轻的抚摸着盒面上刻着的那个星星月亮紧紧相依的图案,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佛堂的后屋,从床榻上拿起一个包裹奔了出去。

茫然的站在院子里,旋身四下看去,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此刻院子里仅剩羽落一人,想必那些侍卫见她羸弱至此,便跑到一旁去偷懒了。羽落想大叫,将萧玉唤回来,却又担心引来侍卫让萧玉陷于危险之中,只能失落的将包裹紧紧的揉进怀里,回身朝屋里走去。

一道影子飞身站到羽落的眼前,“你是有东西要我给他带去?”

羽落欣喜,点着头将怀中的包裹依依不舍的递给萧玉,“告诉他,星月相惜,藤树相依,留个念想吧,我这里再放不下!”

羽落看着萧玉手中的那个包裹,好像在告别一般,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朝屋子里走去,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羽落靠在了门上,手中还握着那个小小的木盒。

萧玉拿着那个包裹飞身上了不远处的屋顶,屋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色的衣装出尘得好似仙落凡尘一般,竟将天空之中的那一轮满月比拟而下,执着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佛堂大门,那道靠在门上的身影随着房间内烛火的跳动而那微微的颤抖着。

萧玉将手中的包裹交给了他,“哥,为何不亲自去见她,你明明想她想到……”

暗夜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裹,轻轻的展开,里面是羽落那天穿的喜服,坏掉的地方已经被缝补得天衣无缝,暗夜伸手抚摸在那红装之上,上面用金丝绣着星星月亮的图案,深深的烙印进他的指腹,那细而坚硬的线刮痛了他的掌心,眼前腾升而起的是那天一身红装淡笑如莲的羽落和同样一身绛红喜袍加身的自己,那一刻相拥的幸福甜腻的充斥着心房,她说,“我不睡,等着你回来和我喝交杯酒。”她说,“你能再唤我一声夫人吗?”她说,“姬云灏,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我不爱你,听在暗夜的耳中却都是爱,他怎会不懂她,她说的不过都是反话罢了,而如今,暗夜只能这般遥望着,白宇烈没有带兵去将那个小镇扫平,也没有再追查霜凌谷的势力,那个开满向日葵的山谷还在,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一切的安宁定是羽落恳求而来的,暗夜苦笑,他们之间从相识的第一眼便已经注定了不可能,是自己奢求了。

暗夜的一颗心微微的颤抖着,低声问道,“她可说了些什么?”

“她让我告诉你,‘星月相惜,藤树相依,留个念想吧。’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暗夜抚摸着手中的喜袍,脸上终于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原来她为自己做的那件喜袍上面绣着的是藤树相依的图案,抬眼朝佛堂的方向望去,只见羽落正朝自己的这个方向看来,脸上依旧是淡笑如莲,亦如大婚那一天。

毫无言语,在这漆黑的夜里,相隔百丈,她又怎会看得见暗处的自己。不过仅是这样,暗夜便觉得是心有灵犀了。瞬间飞身而起,消失在皇宫的金色瓦丁之上。

萧玉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见自己的哥哥脸上终于缓和了,心里安稳不少,这段日子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失去这个犯傻的哥哥。

自从将羽落将托给皇后管教,皇上就没再过问过,羽落被困在院落中反复被遗忘了一般,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自然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消息传出去,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知道白宇烈怎样了,有没有因为自己而冲动的顶撞皇上,他那个脾气,上来倔劲不管不顾不免让羽落担忧。

天气微凉,羽落坐在佛堂一侧的书案前卖力的抄写着今日皇后派人送来的课题,突听院落外面脚步声凌乱,紧接着一声妖里妖气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ps: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写暗夜的时候只想哭~~~~自己看自己写的书掉眼泪是不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