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从易紫依宫里回来后,轻轻推开了祁言的房门。她冲着守夜的任不贱做了手势,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到祁言床前。

他还睡着。

凤歌伸手抚摸他的眉眼,他的鼻翼,他的薄唇。她记得他曾用那双眼睛凝视凤歌,他曾朱唇微启,说些戏弄凤歌的话。

“祁言,”凤歌开口,声音沙哑着,“我想你,你醒醒好不好?”

祁言依旧不动。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会害怕。”

凤歌将脸靠在祁言手心,泪水落在他手掌上,温热却揪心。

又是一夜无眠。

次日太医再来看祁言时,凤歌让多总管放了一壶鸩酒在旁边,虽然没说用途,但还是让太医们战战兢兢的。

“你们别害怕,有什么说什么。”

太医交流了几个眼神,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开口道:“皇上的脉搏一直起起伏伏,而今日,已经到了最低点。臣等刚才已经试过,药石无用。故而……”

凤歌问:“故而如何?”

“故而,若今日午时时,皇上还没醒过来,恐怕,回天乏术啊!”

凤歌抬手将桌子掀翻在地上,一张脸白的吓人。她握紧了拳头,尽量淡淡道:“若皇上有事,尔等,陪葬!”

太医们也听说了昨日凤歌和易风对峙时候的情景,听说当时凤歌引来了天雷,所以,众人对第五家的传言也已经越来越不靠谱。而现在,凤歌说让他们陪葬,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们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这时候,凤歌缓缓闭上眼,轻轻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众人如获大赦,急急忙忙出了尚书房。走在最后的多总管却被凤歌叫住,他道:“姑娘。”

凤歌抬眼,望着多总管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她道:“你可知道祁言曾带回来一身嫁衣?”

多总管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一身,应是年前的时候带回来的。”

“有劳多总管,将它拿来给我。”

多总管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凤歌起身,踩在碎了一地的茶杯上,慢慢朝床边走去。她盯着祁言的脸,微微皱眉问道:“人们都说,睡多了会变傻。你说,祁言这样睡着,会不会变傻啊?”

多总管没有回话。

凤歌想了想,摸着祁言的额头笑道:“罢了,他傻了也好,这样才显得我聪明。”

一旁候着的多总管深深叹了口气,弓着身子缓缓退下,临关门前,他还看了眼案上一直没动的鸩酒。

太医说,若是午时祁言还不醒,恐怕就会回天乏术。

但是,直到暮色四合,祁言还是没醒。

凤歌已经换上了那身嫁衣,火红火红的颜色上点缀着数颗明珠,像是一摊血里的白莲一样,诡异却华贵。

她难得细心的上了妆,将发髻挽起,让一头墨发温和的披在肩上。

凤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样僵硬的脸,自己都觉得陌生。她伸手扯着嘴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凤歌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回头看了眼祁言,他苍白的脸色让凤歌看的心疼。她叹气回身,义无反顾的将酒喝进肚子里,火辣辣的。凤歌只觉得肚子里难受,于是光着脚上了床,轻轻躺在祁言身边,侧着身子去看他的面容。

“祁言,等等我。”

凤歌抱着祁言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凤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四周云环雾绕的,亭台楼宇都掩在云雾中间,就连身边的树木花草都看不真切。而她,拼了命找祁言,拼了命喊他,却看不到一个身影,听不到一个回应。

然后,她就无助的哭了起来,抱着双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凤歌觉得,是不是她走错了路,没有找到黄泉路,也就看不到在三生石旁等她的祁言了。

“小凤。”

凤歌怔怔抬头,看见一个应该熟悉但是不认识的人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

凤歌擦擦眼泪,拉住这人问道:“你有没有见过祁言?他大概这么高,”凤歌比画着,“长的特别好看,是个男的!”

那人见凤歌如此,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忘了你喝了滤仙水这茬儿了!”

随后他拍了拍凤歌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祁言神君他没事。我来呢,是想问问你,对于我的安排,还满意么?”

凤歌听到祁言没事之后,心稍稍安稳下来,她不解问道:“什么安排?”

那人道:“当然是你和祁言神君啊!我跟你说啊,这次我为了你可是将青鸾公子给出卖了!他要是来追杀我,你必须站在我这边啊!”

凤歌不解,她伸手去摸那人的额头,关心道:“你没病吧?”

“我没事!”那人嫌弃的打开凤歌的手,随后道:“对了,我来给你提个醒,你四姐和落尘元君的婚事定下来了,过些时候应该会接你回去,所以有什么没办的事情抓紧办了吧!等到了天上,可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凤歌终于晓得了,这个人,八成是个神经病的。于是凤歌看了看四周,淡淡问道:“这是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黄泉路?”

那人拧眉,“找黄泉路做什么?”

“我和祁言说好了,让他在三生石旁等我,可是,现在我貌似是迷路了。”

那人恨铁不成钢的敲了凤歌的头,“你以为你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低估我司命星君了吧?!我跟你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而你,有啥事抓紧干,别等着以后上天了才后悔,晓得不?”

凤歌还没说话,那人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必须得让你知道,我为了你啊,将雷君的雷霆杖偷了过来,在易风和你对峙的节骨眼儿上帮了你一把!也因为这个,小心眼儿的雷君现在还在追杀我!”那人拧眉,十分烦心的样子,“所以啊,你回来之后,若是看不见我,就赶紧向天帝禀告,带人去雷君府上救我啊!去的早的话,还能有个全尸。”

后面的话凤歌听不真切,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眼前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后来再一睁开眼,竟然是在尚书房里。

凤歌落了一身汗,她看向身边,祁言已经不在了。

凤歌心慌,难道,祁言死了,而她喝到了劣质鸩酒,没死?

那可怎么办?

正在凤歌纠结的时候,门外多总管的声音穿进来。

“皇上,这日子越来越热了,您的伤口要不要让太医再来看看?”

凤歌屏住了呼吸,想听如今的皇上说话。不知是祁言,还是已经换了别人。

“无妨,你传那个民间神医再来看看歌儿吧,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醒?”

是祁言。

凤歌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汗水几乎已经打湿了衣衫。

而此时,外面两个人已经推门进来。

凤歌扭头去看,最先看到的,还是一地阳光,浓烈的让人燥热。随后是踏着阳光而来的祁言,他一身蓝袍上缀着金线,紧抿着的双唇看到清醒的凤歌后挂出一抹笑意。

他快步走过来,摸了摸凤歌的脉搏,确定平稳后松了一口气。他笑道:“你可真能睡,一闭眼就是一个多月。任不贱昨日还说,你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发霉了。”

凤歌一笑,将祁言的手放在脸下,盯着他静静看着,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祁言轻声问道:“怎么了?”

凤歌摇头,“没什么,睡了这么久,想你了。”

闻言,祁言用另一只手抚摸凤歌的脸颊,一抹幸福的笑容荡在脸上,又让凤歌着迷了很久。

“我饿了。”

听凤歌这样说,原本为凤歌高兴的多总管连忙跑去御膳房端来几碟小菜和一碗粥。

凤歌看着摆在眼前的饭菜,懒骨头不想起,耍赖道:“我伤还没好,拿不住筷子的。”

祁言一笑,接过碗一口一口喂凤歌吃。

凤歌看着祁言的脸,竟然嗤嗤笑了出来。她觉得,梦里那个神经病说的还真准,祁言真的没事!

看来啊,自己以后可以开个外挂,做梦给他人指点迷津。按理说,应该可以挣不少钱吧!

凤歌将这个想法告诉祁言之后,他放下碗,拿起帕子给凤歌擦嘴。

凤歌不罢休,继续追问道:“这个方法好吧,搞不好我干几年,还能将你们宋国买下来呢!”

祁言道:“你买宋国做什么?”

“娶你的聘礼啊!”

凤歌盈盈笑着,她明亮的眼眸望着祁言,让他不由自主的吻了上去。

凤歌微愣,想抬眼看祁言,却被他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歌儿。”祁言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成亲吧!”

凤歌窝在祁言怀里,她将脸埋进他蓝色衣衫里,无声落了几滴泪,随后在他衣服上蹭了蹭,仰起脸笑问道:“你想要什么聘礼?”

祁言笑回:“只要第五凤歌一生相伴就好。”

凤歌拧眉,难为道:“若是我提前死了怎么办?”

“我便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凤歌看着祁言,眼眶又一次湿了,她红着眼趴在祁言怀里,十分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祁言,”凤歌哽咽道,“一辈子那么长,你不能不要我啊。”

祁言轻拍凤歌的后背,许诺道:“自然不会,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