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苏相……”抚月一声长叹,语气里满含凄楚和愤愤不平。

老婆婆面色怆然,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扶月公子,你快告诉我,那苏相究竟怎么了?你快说!”老婆婆再不顾得那什么不能碰的誓言,迫切地向抚月追问。

她有种心灵感应,好像她要失去她一生最为挚爱的人。

她扑过去,抚月一个没有防备,差一点被这急切的老婆婆给扑倒,老婆婆紧扯着他,眸光深切地盼着他的答案。

“老婆婆,那苏相大人……已经死了。”抚月无奈地答道。

“死了?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死呢?”老婆婆揪住抚月领口的手,无力地松了下来。

这个消息,来得那么震撼,那么突然。

他,怎么可能死了?

她这副模样,都还苟活着,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你骗我这老婆子,和我这老婆子开玩笑的,对不对?”她几近失控,那张容颜丑陋的面具,也越显狰狞之色。

“不,老婆婆,我没骗你,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关于苏府那场大火梵烧殆尽,苏相大人连同苏府一百多余口人被困苏府之中,当即丧身火海之事,西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辈若是不信,尽管可以去打听,想来,随便抓一个西夏的人问问看,也应该知道这件惨案的。”抚月探究地看向老婆婆,总觉得这老婆婆的情绪反常实在太大,照理说,就算是故人惨死,也不该如此悲怆激愤。

老婆婆惊得倒退两步,身形晃了一晃,像突然被人抽走了主心骨,心力全失。

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的事,偏偏就是事实。

夙莺凤目低垂,眼眶早已经沾了一圈湿润。

老婆婆还是宁愿不相信抚月的话,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接受,绝对不接受,所以她转而又向站立一旁从刚才起就默然不语的夙莺追问证实,“莺丫头,你说,你给我这老婆婆好好说说,他这小子是不是欠打故意唬人骗我的,他不安好心,对不对?”

夙莺本就心里难受,激愤难涌,这会儿面临着老婆婆再三逼问,终是忍不住哽咽着声音答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场大火是真的。

堂堂苏相大人连同府中下人一并葬身火海,那也是真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

这是一桩惊天惨案。

“不,莺丫头,你也学坏了,你也跟那臭小子学坏了,你也想骗我这老婆子对不对?你们是坏人,全都是坏人!我不认识你们,我要离开这儿,我要走……”老婆婆像发了疯入了魔般,恨恨地盯着夙莺和抚月,说走就要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夙莺见老婆婆要走,急忙去追。

守在门外的青竹,还有彩凤傻儿不明就以,早在外面等得望穿秋水,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屋门打开了,以为这引导之术已经实施完了,便作势就要围过来打听夙莺的情况,不料,从屋门里像一阵风似的蹿出来的人,居然是举止怪异状似疯巅的老婆婆。

“老婆婆怎么了?”

“莺姐姐呢?”

“怎么好像老婆婆也像莺姐姐那般疯巅了呢?难道莺姐姐的疯巅,传给了老婆婆?”

外面的惊呼声不断,下一瞬,夙莺已经追出来。

“老婆婆,请等一等。”有一件事情,现在凤莺必须要弄清楚,“老婆婆,你和苏相大人,应该不止是故人这般简单吧?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越来越怀疑,这老婆婆一切的神色和急切,全然不是作戏装出来的。

这老婆婆和苏府,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我和他是何关系,与你何干?你和那臭小子联合起来欺骗我,我还没有找你们算帐呢?”老婆婆一改从前对夙莺的温和,转而凌厉冷绝起来。

夙莺心下一疼,她何曾不希望是自己说谎,是自己瞎编乱说的,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都是谎言。

苏相大人,她的爹爹,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而她从小长大的苏府,也还安然屹立在帝都。

明月丫头车夫,都没有为她惨死。

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们都好好地活着。

可是……

“老婆婆,我知道你听闻故人已逝这个消息,定然会很难受,难以接受,但是,我夙莺可以对天发誓,我今天对婆婆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苏相大人真的惨死火中,苏府一夜之间在大火中梵尽,满府上下没留一**人。”

她边发誓,边止不住的颤意,哪怕时间过去了这般久,那段惨烈的记忆,已经根深蒂固,印在她的脑中,抹不掉,割不去。

老婆婆全身僵硬,往外蹿的身形,还保持着双臂蹿向半空的动作,仿佛永久定格了般。

眼中,却是涌动着滚滚的热泪。

“那……那苏相之女呢?苏相大人不是还有一个独生女儿吗?那女娃娃怎么样了?”眼前一阵晕眩,老婆婆强迫自己撑在一根翠竹边,缓住自己的身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苏相之女……

苏相之女就是她啊,她被自己的心上人惨喂毒,七窍流血死于郊外,转而又重生,重生成了夙将军府里不受宠的庶女。

可是,重生这种事儿,说出来谁会信呢?

更何况,她现在不想轻易之下就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少一份凶险,现在的她,就多一份安全的保障,能够活着,她才能一步步计划着强大,强大到足可以替父报仇雪恨,替苏府一门上下血债血偿。

夙莺低垂着头,不说话。

老婆婆见她这般,只以为夙莺是不知道,便将目光转向了夙莺的身后,看向抚月。

眼里是询问之意,夙莺不知道,抚月应该知道吧。

“那苏相之女,西夏的才女苏暮烟,应该……应该也是被苏府大火给焚烧至死,那一场大火,来得又快又猛,而朝廷有意想要压下这桩惨烈的事儿,事后只字不提替苏府查清惨案之事,这惨案就此不了了之。”

抚月将自己当时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

老婆婆这一回,头一栽,直接倒地不起。

“老婆婆……”

谁也没有想到,老婆婆听到这些,居然会悲怆得当场晕过去。

夙莺心里密密麻麻地疼,仿佛看到了当初悲痛欲绝的自己。

“先扶前辈进去歇息,她这是急火攻心,应该没有大碍。”抚月镇定地指挥,对这其中的疑团越加好奇。

青竹帮忙,七手八脚地将老婆婆给弄到了屋里头,在屋头又多添了些火,整个屋子被烧得暖融融的。

几人一排溜儿地坐下来,围坐在火堆旁,心情皆是沉重。

彩凤有心想要问询这是怎么回事,前后的变化,太快太突然,她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不过,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欣慰的就是,她的莺姐姐看样子,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

青竹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疑问,但偷瞄他家主子的脸色,却是张了张口,问不出来。

抚月此时脸色阴郁,他想的是,关于苏府这桩惨案,内里一定大有章,当时的他,听闻这个噩耗,就曾怀疑过。

现在旧事重提,不得不让他再次细细思量。

而夙莺则是沉浸在过去的悲痛里,无法自拔。

许久,想不出所以然来的抚月,这才醒过神,转头来看夙莺,才发现了夙莺的异常。

“夙莺,你还好吧?”

他不想多问,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现在很不好。

夙莺却是强撑着点点头,“我没事”。

说什么没事,那都是骗人的,抚月才不会相信。不过现在碍于青竹彩凤还有傻儿老婆婆,他们都身处在同一个小屋里头,他实在是不方便多说,也不方便有过亲密的举止,只得自己忍着。

“你若有什么心事,大可以告诉我。”

夙莺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事,没有人可以帮她的,必须她自己一步一步来。

这女人,还真是执傲!

偶尔示一下弱,偶尔让自己找人找双肩膀依靠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就是这女人,就知道死撑。

什么事都埋在自己心里一个人难受,什么都不肯让他帮她一把?究竟,她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不同”呢?

“若是担心老婆婆的话,不必如此,她顶多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若是苏府大火的事儿,让你难受的话,你更不必这样折腾自己。”抚月大有责备她不懂得好好爱惜照顾自己之意。

不过,彩凤却是听得吓出了冷汗。

苏府大火这事儿,她是有听说过的。

还记得当初,这夙莺小姐轻生那一回重新活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不就是吵着要出将军府门,还去了那个苏府大火之后的废墟祭拜了吗?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来着。

那苏府上下皆遭大火梵烧,听说还死了不少人,但是同情归同情,毕竟是不相干不相熟的人,长嘘短叹一番,其实也没有专程去祭拜烧纸钱的。

那现在听抚月公子这么一说,彩凤想,莺姐姐是不是真的因为苏府大火这件事儿,而心情不好独自悲伤呢?

她人笨,她猜不透,但她更不敢乱说话。

莺姐姐做事,总是有她的分寸,总有这其中的缘由,无论莺姐姐做什么,她都是举双手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