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随着袁澈的跟出来,而又有了新的转机。

夙莺本来臭着的一张冷脸,眉目也渐渐舒展。

“现在农户我们也不敢随便去住,客栈更加不行最容易暴露,难不成我们要露宿野外么?”为去处的问题,青竹愁苦着脸。

“先四处找找,再打听下,如果能有独门独院的宅院可以租到那就更好了,正好我们这一行人都可以安顿住下。”夙莺茫然四顾,对东闵这个地方不熟悉,这是他们最大的硬伤。

袁澈沉思,半响后这才堪堪答道:“诸位要是信得过在下的话,那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

难得他主动开口,并且还愿意相助他们。

“什么法子,你快说出来听听看。”青竹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追问。

面对殷殷发问,袁澈思索后答道:“虽然跟着我出来的贴身侍从全部都为了保护我已经丧了命,但是这东凉,我也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朋友都没有,所以,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到时候包管让你们放心,能为你们寻到一个好去处。”

他眼里有了丝自信的光芒,灼灼其华。

“行,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处理!”夙莺愿意选择相信他一次,共过生死患难,现在虽不是盟友,可是却是拴在同一条船上的蚱蜢,共同进退。

袁澈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

他们也不催促,静等那人自己理清思绪主动开口。

有太多的事,他们想问,可是比起主动问及,他们更愿意那人选择相信他们,主动告之。

这样得来的答案,才更有意义。

火堆前一片火光里,映照着袁澈的容颜添了一份清贵之气,他咬了下牙,手握成拳,这才缓缓开口,“你们一定很好奇我的身份吧?”

众人默然,静等下。

“若是普通的人,想必就算是为了家产之争,也不至于兄弟反目闹到互相残杀的地步,这几天我在想,我倒宁愿自己出生在一般普通的农户家里,有慈爱的双亲,有血缘至亲的手足,生活在一起,和美的一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多么惬意而简单满足!只可惜,从一出生起,也许就注定了我和阿澈并不是普通的人,不能像民间的那些兄弟手足相亲相爱,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悲哀。”他脸色阴晦,神情哀呜。

“帝王之家?你的意思是说,你来自宫里头?”这来头,可真不小!虽然夙莺他们之前凭借这人身穿的华美名贵绸缎已经推断出,此人非富即贵,然而还是没有料到,居然是皇室之人。

“没错,我出自宫里头,只不过,我现在并不住在皇宫里,我住在天子脚下的皇城里,这一回,也是外出有事,不料就是带了贴身的随从,还是全部惨死,而我自己也险些丧命,欲杀我之人,是我的亲兄,也就是当今东凉的太子。”

“东凉太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凉太子乃轩辕坤。”夙莺一语道出那轩辕坤的名讳,这还得多亏了身为苏暮烟时对大陆之上其他三国的传记了解。

苏暮烟乃西夏第一才女,除了熟读四书五经之外,那可谓是博学多才,其他三国的传记也是她爱看的典籍之一,当然这其中,也是为了解其他三国的皇室政权需要。

“他是轩辕坤,叫你阿澈,那你定然是轩辕澈,东凉的澈王爷!”

“哈哈,真想不到,原来我们打抱不平,还救了一个东凉有名的大王爷,这实在是有缘!”青竹拍手称快。

“其实太子实在是疑心过重,当然也不排除他受身边小人唆使诱引,这些年来,我安份克已,低调为人,对皇室的明争暗斗党派之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旁观,我无心争那高高在上的帝位,权势虽好,可是,也容易让人沉沦迷失本性真我。我的父王,也就是当今的东凉国国君,其实他当这个国君,他也很累,也受束缚,所谓高处不胜寒,只是不料,我这般退让,做得这么明显,都无法打消太子对我的顾虑和猜疑,眼里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长叹一声,他黯然神伤。

“他都已经当上太子,按理说,已是皇位的继承人,将来顺理成章,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已被册封为东凉的澈王爷,深秋便会被父王封地,到时,我有自己的封地,自然不会再经常回皇城,他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防我,容不下我!”

众人依嘘不已,谁也插不上言,毕竟他们都不是他,无法切身体会他的无奈与冤屈。

“人心贪婪不足,万恶皆由贪而起,他不满足,不甘心,自然生怕你夺他权位!这样一个连亲兄都容不下的太子,将来哪怕顺利登位,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好国君,不足以造福万民!”夙莺逐又想起了西夏那人,那人如今也是高高在上,他又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爬上那个高位?

而这其中,也不缺苏暮烟还有苏相的“推波助澜”。

当年步步为营,精心策划之时,可曾想过,那是一个笑话,一个圈,一个最终把自己埋葬进去的死圈。

“莺姑娘……”

有人轻声唤她,这才让夙莺从不堪的过往中回过神来。

“莺姑娘,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我唤你,你都没有应我。”轩辕澈不放心地问道,刚才他不经意一回头,就撞见夙莺神色有异精神恍惚的样子,吓了他一跳。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名字袁澈,这个其实也不算是假名,轩辕澈,去掉一个轩字,剩下辕澈,与袁澈不正好谐音吗?怪只怪当时我们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东凉皇族之人。”夙莺寻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一句代过。

关于苏暮烟的那些过往,她并不打算和任何人提及。

轩辕澈所提及的值得信任的朋友,乃东凉的内阁大学士,这人和轩辕澈平时关系极为亲近,当然他们之间,也有特殊的联系方法。轩辕澈的贴身随从都死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无法与皇城里取得任何联系。

当轩辕澈把自己最近的处境,用飞鸽传书和那内阁大学士一说,据后来讲,那内阁大学士沈端当即气得拍案而起,“胡闹,这太子简直太暴戾,惨无人道!他怎么对这么对王爷你,你们可是手足亲兄!”

沈端是臣,在东凉颇受敬重,学识渊博。

臣向来手中没有实权,兴不了什么大风大浪,所以,轩辕坤平时就没有把苏端这个大学士放在眼里,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轩辕澈在飞鸽传书里面把自己的要求写了上去,而沈端办事那不是一般的快捷,所以,一天过后,夙莺他们就已经顺利地在东闵郊外见到了一处还算清静的大宅院。

“啊,这地方看起来真不错啊,又僻静又清幽,你这朋友还真是不赖!”置身于大宅院中,夙莺满目欢喜。

老早开始,哦不,还是苏暮烟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这种独门独院的大宅院,里面弄两个小园林,养养鱼种种花,然后还可以堆个假山,可谓小桥流水人家,诗情画意般的生活。

不过,重生之后,这一切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因为,除了四处奔波,还是四处奔波。

“你喜欢这地方?”抚月若有所思。

夙莺点点头,“嗯,难道你不喜欢?”

抚月浅笑,对他而言,谈不上喜不喜欢。因为住哪里,根本都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与谁住在一起。住在一起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是与自己喜欢之人,哪怕披星戴月露宿荒野,哪怕不起眼的茅屋一间,他亦甘之若饴。

相反,若是孤家寡人,哪怕富丽的亭台楼阁,哪怕人间仙境,亦孤寂冷清。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明白就好。

难得看她这么开心这么喜欢的样子,他不禁也开始打量起这座僻静的院落,虽算不上富丽堂皇,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俭朴,院中上下连个打扫的奴人都没有,过道及桌几案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样子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居住过。

心下一样一样的记着,原来她喜欢这个样子这个风格的院落,那如果将来有一天,兴许他也可以为她,专门只为她一人,建造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宅院。

思及此,他唇畔扬起一抹张扬的弧度,那抹张扬,幸福四溢。

“可能不会有你们想像中的那般奢华,但胜在清静,所以可能就要你们暂时将就一下!”他这般突然要求,当时还真怕那沈端大学士没有办法在东闵这小地方弄到一个像样的宅院呢。

这宅院,是沈端一个远房亲戚的旧宅,那家人后来搬去了新宅,所幸这里就空着没有人住,所以,他们才得以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落得了一个便利。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住得自在就好,我没什么别的高要求!”夙莺投以感谢的眼神。

一行人开始分任务里外打扫,就把这里当成他们暂时的栖居之地。

……

夜里,夙莺睡不着,跑出来透口气,不过,是爬上了房顶,坐在房顶上面透气。

一道白影,在夜里一闪而逝,最后稳稳地落于房顶之上。

“怎么,你也睡不着跑出来看星星?”夙莺不用回头亦知道这人是抚月,他的脚步声,他的身形如风,都是他特有的。

“你看星星,我便也看星星。”抚月撩开月牙白的长衫,然后洒脱地落坐。那质地上好的月牙白长衫,根本不怕会因此而粘到屋顶瓦片上的污脏。

“今夜的星空真美,你看那颗星,真亮!”夙莺手一指,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给抚月看。

星星再美,其实也没有星空之下看星星的你美!

哽在喉间的话,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这么喜欢,那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回到西夏,也建造一座这样的宅院好不好?”他试探地问道,其实早已经在她喜欢这个宅子的时候就暗下决心要再为她专门建造一个,只为她喜欢。

“西夏吗?”她晶亮的眸子,骤然暗淡下去。

她最想建的,是苏家大宅,是西夏帝都被毁的苏府。

那里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长大的家。

只是,不知此生,这个愿望还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记得离开西夏帝都之时,原来的苏府被毁,那片废墟之上,好像已经被官府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