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抚月青竹表决时,抚月却凝眉迟迟不语,同意还是反对,迟迟没有准确的话。

青竹身为抚月的贴身侍从,呆在这位主子的身边时间亦是最久的,主子的性子,他可谓摸得有七八分通透。

有些话,主子定然是不方便讲,可是,他青竹不一样,主子不能讲的,他可以不顾身份替主子讲出来。

他实在看不下去主子对莺姑娘一片情深,却事事不争不抢,只一味守在莺姑娘身边,默默无私,可是这样的无私,这样的不动声色,哪里能赢得一个女子的芳心呢。

他青竹虽然同样也没有追过女子的经验,但是,作为站在主子这边的旁边者,他暗自都掐自家的主子捏着一把汗呢。

这会儿,他更替他家主子抱不平。

这算什么事?他主子为了莺姑娘四处奔波不说,主子对莺姑娘用心至深,但凡莺姑娘的事,主子都一一放在心上,但仅仅是莺姑娘自己的事,也就罢了,但为什么偏偏又冒出来这轩辕澈?他轩辕澈和他们明月宫,三竿子打不着一处去,凭什么要为这家伙卖命奔波劳累?这阵子受他连累,难道受的还不够吗?

主子不愿让莺姑娘为难,不方便讲出来,可是他能讲他敢讲。

“莺姑娘,这澈王爷乃东凉的王爷,东凉皇室的皇子,他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而我们不是东凉人士,要掺合进这些皇室之间的争斗,恐是不妥。”青竹还算知道分寸,极其委婉。

不是东凉人士,那就是其他三国的。这很容易直接上升到大国与大国之间的争斗。

轩辕澈自是从青竹这话里感受到了对自己的抵触,事实上,这些皇室斗争,外人掺和进来,确是不利。

“莺姑娘,两次舍身相救,救命之恩本王永不敢忘,这一趟回皇城,一路上惊险重重,我就不敢劳烦莺姑娘舍身陪本王,姑娘的心意,本王已心领。”轩辕澈不愿她受到任何一丝的为难,尤其是为他的事。

这一行人,看得出来,团结互助,都是她所在乎的人。

任何一个人不和,对她不满,都会引起轩辕澈的内疚。

夙莺向来意志坚定,她决定下的事,几乎无从更改,“不是东凉人士,掺和进东凉皇室之争,那又怎样?我不怕。”

青竹向这条阻拦不了夙莺,眉心一皱计上心来,“那莺姑娘,难道忘了我们这趟东凉之行出来的目的?那我们要寻的东西,还究竟要不要继续寻下去?”

向来夙莺最在意的就是傻儿,千里奔波,几进几出神州,涉险无数更是为了找到医治傻儿痴傻之法,青竹几乎可以断定,用这个理由来阻拦莺姑娘一定会成功。

不过,显然他低估她的执着和较真。

“东凉之行的目的,我夙莺时刻不敢忘,我们要寻的东西,必然要继续寻下去,只是东闵我们已经寻遍,毫无线索,所以,我以为趁借着这趟陪轩辕澈回皇城这一路上,我们正好可以四处打探,就算这一路上还是毫无所获,可是,东凉皇城乃整个东凉的重中之重,难道我们要放过这个地方吗?也许我们要寻的,就在那人多最繁华之处呢,还说不定就在东凉皇宫里面呢。”

只要还没有任何线索,那么任何地方都将成为可能。

几句话,噎得青竹无反击之力,堪堪沉默。

但他怎么甘心,他们明月宫上下的宫务可已经因为宫主的离开而荒废了很久。

“莺姑娘,这一趟实在去不得……”

“青竹,住嘴,不要再说了!我同意送轩辕澈回东凉皇城!”抚月不得不出声打断自己的侍从,阻止他再继续“荒唐”下去。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刚才犹豫着才还没有开口,不想给自己找没趣。

他的同意,引来青竹的不满。

“主子,你……”他甚为替主子鸣不公。

“什么都不要再说,我不想听。我心意已定,我去!”说罢,转身就离开,月牙白的白袍,更显得冷冷清清,那离去的背影,居然笼罩着孤寂之感。

抚月一走,青竹低头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根。

他这般大胆出头,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主子,可是主子到头来,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呢?

明明主子是不甘不愿的,他分明从主子的眼中读出了别扭。

这一主一仆,究竟怎么回事,在闹什么别扭?夙莺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表决的事,怎么弄得这一主一仆反而像赌气吵架似的,都不愉快。

“好了,既然抚月也同意前往,那么,护送轩辕澈回皇城一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在这里留宿一夜,咱们各自回去先收拾一下,苏学士,马匹和干粮的事儿,都交给你去监督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离开东闵!”夙莺最终拍板定下这趟行程。

各自散开,打点行装,夙莺的行装,实在少得可怜,根本不用怎么收拾,她出门在外,既不娇情,随身带的不过是一两套换的衣物,外加一些应急的药草药丸之类,一点碎银子,就如此简单而已。

现在,她反而担心的是那对生了间隙的主仆。

青竹对抚月公子的忠心,她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间。如今,这么忠心不二的随从,上哪里找去?

所以,她决定大胆地去找脾气不好的抚月说道一下。

踱到他的门前,她抬头轻敲门扉,“抚月,你在里面吗?”

“进来!”里面传来低沉的回应。

夙莺这才伸手去推门,门没有从里面插上,直接一推就开。

进得门来,就见一月牙白的身影负手而立在轩窗之前。

轩窗之外,繁花似锦,阵阵花香传来,清香怡人,让人心情为之一振,顿然轻松下来。

“你在看什么?看园子里那些盛开的鲜花么?这些花,开得还真漂亮呀!”夙莺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边,并排而立,一起向园外远望。

抚月专注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致,面上不冷不热,实在看不出来喜怒哀乐,越是这样,才让夙莺难以把握和判定,这般心思深沉的人,一般都极难以相处,因为别人往往因为搞不懂他的心思却不敢问,因而产生畏惧之感,难以亲近。

不过,那也是别人。

对于夙莺来说,不明白就直接问,更简单。

“抚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青竹的那些话,你心情不好对不对?”

抚月还是不答话,唇畔却紧紧抿成一条线。

“其实青竹还真不错,你看,他对你够忠心,又够细心,但凡一个随从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他都在做,这一路上,但凡有任何危险发生,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冲在你的前面,想用他的身躯和武艺,来保护你的平安,以前你寒症发作的时候,他守在你的床前寸步不移,煎药的时候,也是他在旁边守着,不愿假借他人之手,还有,他对我,对我们其他人,都很不错,他有帮我照顾傻儿,有帮彩凤收拾整理,这一路上,我们早已经团结亲密得像一家人了,不是吗?何况他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并非都不对。他这也是出于关心担忧我的安危,才反对皇城之行。”

“你当时厉声喝止他,不让他说话表述自己的意见,他肯定这会儿心里也憋着气,默默较劲,不好受呢,你是为我好,他也是为我好,这些我都懂,你们是主仆,向来关系很好,我只希望别为了我的事,而伤了你们主仆的和气,他真的是个不错的随从,值得你好好相待提拔。”

夙莺说话的时候,抚月就默默倾听。

等夙莺说完了,他忽然爆出一句,“所以呢?”

夙莺不爽回头,“所以,你能主动以主人的态度向他讲和,或是认错,这自然再好不过。”

“认错?我何错之有?”抚月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你……哎,我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在听……难不成,刚才我讲的那些,都是在对牛弹琴!”夙莺觉得今天的抚月,一定是心情不好,不然怎么会这么难相处。

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刁蛮难缠的。

“我不是牛,你刚才也没有在弹琴!”

这人是想要气死人对不对?

“我们现在是在讲牛和弹琴的事儿吗?我……我……气死我了……我真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来的”她气得脸色通红,气话就蹦了出来。

“我管你们主仆和不和呀?你们不和,和我有什么损失有什么关系?我还真是操心操得太多,管得太宽。”说完,她是真生气了,气呼呼地抬步就往外走。

抚月见她真生气,一把拉住她,“不,你不是多管闲事,这事儿,因你而起,当然你得管,不然谁管?”

他不过就是气不过自己,而想逗一逗她罢了。

这回逗得急了,玩过火了,才知道要收敛着哄回人家。

“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就是吵破屋顶掀了这座宅院,我也不会再过问半句!”气头上说的,当然都是不可信的气话。

“好了,我向他讲和,这样总行了吧?”抚月实在哭笑不得,事实上,他和青竹主仆之间根本无需这些。

他的随从,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和清楚。

“真讲和?”夙莺松了口气。

“嗯,真讲和。”抚月郑重点头,他知他不好好表个立场和态度,这丫头闹起来又是没个完。

别到时候,他和青竹主仆之间没有间隙,倒是他们俩之间闹翻了那就得不偿失。

他疼她,怜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和她斗气惹她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