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李氏在强势的杨氏打压下,好半天还不了嘴,不过最后拼着为她的莺儿着想,她还是挺身而出,拼死抗议道:“好姐姐,莺儿的年岁是能嫁人了,但是,能不能为她找一门好点儿的亲事,姐姐也知道,醉香楼那傻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若说让莺儿跟着他这实在是使不得,就算要找,好歹也得给我家莺儿找个可靠点的人家,身体壮实些的。”

李氏一边向杨氏示好,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她自己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再怎么样委曲求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只能这样胡乱混日子,可是莺儿这孩子还小。

她不能眼看着这孩子走上一条明知道是艰难的路,不出来阻止,她还做什么娘呢。

杨氏目光一冷,斜斜地扫着李氏,阴阳怪气地搭腔,“哟,妹妹说这话,姐姐我可就不大爱听了,什么醉香楼那傻子,别看人家那宝贝儿子虽然为人憨实了些,但是人家那家底在那,别的不说,光是醉香楼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莺儿如果嫁了过去,人家还会亏待了她不成,妹妹真是有眼不识货,自己头发长见识短也就罢了,说出来的这些话可是千万莫向外人胡说,不要让人生生耻笑。”

杨氏明里暗里,痛快地奚落了李氏一把。

夙莺抿唇不语,呆呆地立在院中央。

倒是夙霖沉不住气了,一边是他的娘,一边是他的长姐,他身为堂堂男儿身,却不能好好保护自己身边的亲人,眼见着她们被人欺负。

那个气势逼人的大娘,说这些皇冕堂皇的话,能糊弄得了他的娘,可是糊弄不了他。

“大娘,我还不想嫁人,我想留在府中照看我娘。”夙莺表明自己的态度,给予拒绝。

“不嫁,我长姐不愿意,听见了没?谁愿意谁去嫁!”夙霖浓眉绞在一起,一口给予严厉回绝,完全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好姐姐,你行行好,这事再从长计议吧,实在行不通!”或者是因为儿子也站出来说话,李氏胆子陡然更大些。

局面渐渐紧张起来,杨氏的耐心已经用尽,脸上再绷不住一丝温和。

长袖一摆,她恨恨地瞪视着李氏,以及李氏身旁的夙霖,然后还冷冷地瞟了一眼夙莺所站的位置,高昂头颅,神情孤冷绝傲,“哼,告诉你们,今天不是请求你们而来的,只是好心通知你们一声罢了,这亲是结定了!花轿一会儿就到将军府,识趣的,你们就给我老实本分些,不要闹事!”

杨氏之言一出,犹如在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巨头,不免要引起惊涛骇浪来。

夙霖率先跳起来,太过吃惊和生气,顺手指着杨氏的鼻子就开始骂,“你这个老巫婆,你这是要逼嫁吗?”

撕破脸,就撕破脸,谁怕谁,杨氏当下也不服输,立马回话,“没错,这是你爹爹临走前也同意的,嫁也得嫁,不嫁今儿个也得嫁!”

决绝的声音,重重地敲在夙莺的心头,她不免眼眶子一红,心头莫名地酸楚起来。

上一世,她苏暮烟为情所迷,亲手死于心上人喂的毒酒;

这一世呢?重生为庶女,要活生生被逼嫁吗?

无论是苏暮烟,还是夙莺,无论哪个身份,她自己的命运,不可以由她自己来掌握吗?

“你敢?你若是要逼嫁,小爷我和你拼了!”夙霖性子暴戾易冲动,哪里容得下这等不平之事,立马就冲着过来要打杨氏。

然而在他冲过来还没有挨到杨氏的衣袖时,夙清瑶早已经冷冷一声令下,“你们站着是吃干粮的,还不快给本小姐把这个疯子拿下抓起来!”

刷刷刷,几个身高马大的家丁,一下子围过来,这些都是将军府里常年的练家子,身上都是有些拳脚工夫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地将还在手舞乱蹿毫无章法的夙霖给当场抓住,按倒在地,扑腾着好不狼狈。

“死女人,老女人,你快放了小爷我,不然小爷我有你好看!”

大抵是被气坏了,夙霖从未有过的愤恨,这脾气上来,就毫无顾忌,骂起人来那也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不要命了,给我打,狠狠地打!哪里跑出来的贱种,居然敢骂起老娘来了,老娘不发威,你就当老娘好欺负是吧?”堂堂将军夫人杨氏也被气疯了,所有的夫人形象全无,亲自指挥着家丁打人。

只可惜,心无城府的夙霖嘴上是图痛快一时,几个家丁两三个耳光扇下去,他的整张脸就红肿不堪,残破的嘴角甚至还吟出一丝血迹来,殷红一片,好不醒目。

“放开我儿,快放开我儿,你们这帮混蛋,不许打他!”平时,李氏视这亲儿如宝贝一样,眼见亲儿被打,不管不顾也扑了过去。

但是,身体羸弱的她,一个手无寸铁毫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哪里是几个家丁壮汉的对手,不仅不能阻挡他们的动作,甚至把自己也搭进去,挨了好些拳头吃了好多痛处。

又有两三个家丁围上来,将李氏也一并抓起来。

“大娘,您这是要干什么?我爹爹不在府里,您这是打算要动用私刑吗?”夙莺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杨氏的胆子够大,居然将她娘,以及霖弟一并抓了起来。

从前只道她是心肠恶毒,不料下起手来对付他们同样狠辣。

心下盘算,爹爹昨天刚出远门,今儿个就来逼嫁,很明显这一切都是计划好蓄谋已久的,现在在府中,上下都是杨氏的人,都听她的号令和指挥,她们的处境极其艰难。

“私刑?谁说我要对他们动私刑的?你若是乖乖配合安份待嫁,我便命令家丁不伤你娘一分,不动你霖弟一毛。”杨氏阴谋得逞诡异地盯着夙莺,看她如何决择。

李氏哭得死去活来,“莺儿,不,不要答应……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足惜,你不喜欢绝不能嫁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被押住的夙霖急得眼眶也红了,声音干嚎着,“长姐,不能嫁,那可是个傻子啊!”

长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大娘,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夙莺气得脸色铁青,两生在世第一次被人威逼至此。

“凭什么?凭这个将军府现在我说了算,我的话就是家法!”杨氏凛凛然端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端的那是一家之主的架势。

“来人呐,把李氏关进柴房,没有命令,不许给她任何的吃食,连一滴水也不可以!”杨氏已经决心将这场逼婚进行到底!

哗啦,两个家丁粗鲁地押着李氏,就要前往柴房。

“恶毒女人,你不得好死!”夙霖大吼着又骂了一声。

杨氏呸了他一口,大声吆喝家丁“还有这个小畜生,给我拖出去掌嘴再重打三十个大板!”

这一切,都发生夙莺面前。

她不能无动于衷,犹记还是苏暮烟时,她最后那一声呼救,不但没有自救成功,反而害得那车夫和婢女明月一起为她而送了命。

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鲜血淋淋。

上一世,她错了,她自私了一回,白白断送了两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一世,她重生为夙莺,不能再看着待她如亲生的娘,还有事事维护她的霖弟因为她而受牵连获罪受罚。

再说醉香楼那傻子,他更可怜,他哪里傻呢,他分明也是这世上重情重义之人。

一咬唇,她坚定地站出来喝斥了那些动粗的家丁,声音朗朗且干脆,“停下,我答应!”

转过身来,冷然对着杨氏,“放了我娘和霖弟,不许伤害他们分毫!”

李氏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满怀悲伤,“莺儿,你别犯糊涂啊!娘睡柴房就睡柴房,有什么大不了的!”

夙霖更是大呼一声,险些一头又要栽倒在地,“长姐,不能嫁!”

就连性格同样懦弱,一直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的婢女彩凤也呜咽起来,“小姐,那人是傻子啊!”

哭声一片,现场上演一场亲情大戏。

只不过杨氏却无半点动容之心,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那倔强的庶女,“你可想好了?从还是不从?我最后一次问你。”

三双热切的眸子,期盼地盯着她,三个处在水深火热的至亲,等着她去营救。

“我嫁!”扔出两个毫无情绪的字眼,她的表情再坚定不过,明明那么瘦小的人儿,却有那么坚定倔强的身影,铿锵如欲绽放的花儿让人移不开眼。

……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在她答应那个恶毒的女人之后,她的娘李氏,还有她的霖弟,以及婢女彩凤统统都安全逃过一劫。

再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当作木偶一样摆布,顶着沉重的盖头,牵着进了大红的花轿。

说是出嫁,但没有一丝喜庆,没有吹吹打打的琐呐,没有震天响的鞭炮,就一个普通不过的花轿,婢女彩凤还是哭着求着哀求要跟过去,才让跟在轿旁的。

来接亲的更是搞笑,当然这是后来彩凤告诉她的。

新郎倌也就是那个傻子,一身大红的喜服,却痴痴傻傻,一路上美个不停,手里却拿着一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编蚱蜢玩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这是一场庄重而喜庆的迎亲。

新郎倌傻儿,被一孔武有力的家丁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否则的话,他一准个要跑去自个儿玩去了。

围观的,看热闹的百姓却有很多,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