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无法视物,黑乎乎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全要靠用手摸才能感知,夙莺以抚月躺的位置向四周摸索。

地上是干的,没有碎石,似乎还算平坦,起初她不敢动,只用一只手臂长的距离,向四周试探,然后渐渐胆大,能离两三步向更远的地方探查。

她隐约觉得这会是一个小山洞,就像那种猎人挖来用来诱捕野兽的“陷阱”,但是下面根本没有什么捕兽夹之类的玩意儿,否则的话,之前他们摔下来的时候,恐怕早已经被伤得血肉模糊。

既不是猎人挖的陷阱,那就是天然形成的一个石洞,渐渐摸到了洞壁,却不是泥,而是石壁。

有了洞壁这个作支撑,她从地上开始爬起来,这里敲敲,那里摸摸,期待着有意外的奇迹发生。

“咦?这里居然不一样?”她敲了一下突然停住,觉得那轻闷回响声与之前的沉闷声很不同,一片漆黑里,双目不能视物,但是双耳的听力却敏感起来。

“咚咚”又连敲两下,不确定她又往后退一步,倒回先前的位置再去敲别的石壁。

“咚咚咚咚”几经对比之后,方才确定真的不同。

“会不会有机关什么的?”她开始就在那方范围内不停的敲,摸来摸去地试探。

“嗵”的一声,好像手指摸到了一块硬绑绑且冰冷之物,然后就听一声更重的沉闷响,有一道石壁之门缓缓被开启。

随着石壁之门的开启,眼前渐渐透亮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变得明亮,如同这石洞之上的白昼,视野也随之开阔。

第一时间里,她没有好奇地去探那石洞里面,而是转过身紧张地望下身后的地上。

一袭白衫粘染了尘土,早已经变得污浊不堪,青丝散乱,遮住了那张绝代芳华面如冠玉的面容。

“抚月,快,我扶你进去先躲躲,那里面有光,能看得见。”她吃力地去拖他,将他移至石壁之内。

“嗵”的一声,为了不让光线泄露他们的行踪,让还在上面的巨鹰帮追踪,夙莺一抬手在石壁上相同的位置,按了下里面的关启机关。

做完了这些,她又赶紧蹲下去检查抚月的伤势,除了发现他身上火热一样烫灼以外,还发现后背又浸出了暗色的血渍。

匆匆从怀里掏出之前特意收起来的几株药草,她找来一块石头碾碎了喂给昏迷的他强迫他吞下去。

再翻个身查看他后背的伤势,刚脱下长衫有里衣,发现这人的后背早已经一片入目惊心,整个后背没有一块是完好无损的。

之前的荆木,在这后背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刺孔,密密麻麻,看得她眼眶泛红。

那一次,如果不是为了以身作肉盾护住她,只怕这些刺孔血点现在就在她的背后。

“抚月,你真是个傻子!谁叫你为我以身作肉盾,谁要你为我挡来着?我皮厚肉也厚,被刺多少下都无所谓的,可是你不一样,你本身就是个病秧子,靠药罐子续命,居然还敢大胆让自己这么受伤!”

一番哭诉,她眼圈都红了。

手边没有清理外伤口的药,她虽懂得些医理,此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人的衣服湿透,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她还可以勉强忍受,但是要再不想办法,抚月只怕伤情更加严重。

她放开他,然后开始在这小小的石室里开始寻找起来。

最后幸运的是,居然被她找着了两套衣服,不过看样子,都是放在这石室里已经很久,甚至上面还积了层灰,所幸算是干爽的,当下也不嫌弃,乐呵呵地跑回来,羞红着脸为抚月换下了湿透的一身衣衫,把自己身上的也一并换掉。

一侧身,她不经意就望见了石壁某一处那个很奇特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弯月的标志。

难道那个弯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尤其是出现在这种很诡秘的山洞秘穴之中。

她好奇,想起之前自己开启这间秘室的开关,逐想到,那会不会也是另外一处的机关所在呢?

好奇胆边生,她小心翼翼地移过去,将手放在了那弯月图案上面,结果居然全无半点反应。

不要说什么石壁之门开启之类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她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同时心间升腾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弯月标志,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

两头尖尖,形似小船。

拍下去没有反应,会不会是转动的呢?她想起以前在苏府,她爹苏相大人书房里也有一间秘室,并且开启那扇秘密之门的,就是一盏烛灯。

那盏烛灯,移不开,搬不动,但是却能左右灵活转动。

那这个弯月标志,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转?

她兴奋地拍手,忐忑不安地伸过去。

“轰”果然又一间石室的门被开启。

一个快如闪电的暗影急蹿一闪而逝,夙莺吓了一大跳甚至惊得后退了两步,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怪物,从何而来,又蹿向何物,就已经不见了那东西的影子。

石门之后,不再是石室,而是一条长长的石道,可以容纳两个人过往的那种。

抬头,她这才发现洞顶有类似一个天窗那样的存在,而所有的光线,正是从那里投射进来的。

要不要继续往下走?还是停在原地?她犹豫了。

这个不算大的石室,她已经基本上翻遍了,没有水源,没有吃食,甚至连火都没办法生,再呆下去,她是怕抚月受不了。

往前走,也许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但是,说不定也有惊喜,总比呆在原地这里等死强。

抚月是在一片火光的映照下,堪堪睁开眼。

那时万物籁静,周围除了一个小火堆,再无其他光亮,隐约火堆里还传来燃烧时发出“噼叭”的声响。

火堆的火已经烧得不太旺,由此可见,现在应该是夜深时分,不知道燃了多久。

鼻间蹿进一缕幽香,细细闻来,却不是什么花香,他无意识地转头,下一瞬呆愣。

他终于知道那缕幽香来自何处,分明就是搂着自己禁不住困意在打盹的夙莺,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女子特有的体香。

他的头,尴尬地枕在她的腿间,想来是为了让他睡得更安实更舒适些,才做出的如此大胆之举。

哪怕打盹,双臂仍还呈着环住他的姿势,重伤中的他,被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他实在觉得这是一幕很温情的画面。

火光映照下,她一副倦容全部展露无遗,彻底暴露在他面前,本就有些清丽的容颜,因这两天的奔波与逃命,而显得更加清瘦,连本就尖细的下巴,看起来也更加尖削。

厚而重的剪影,打在下眼睑边,哪怕是在打盹,眉间仍纠结紧蹙。

他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了多久,好像掉崖之后不久,就没有什么意识。

疼,后背疼得麻木不堪,他想起一定是那些荆刺留下来的伤处。

那一刻,老实说,他没有来得及多想,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怎么说都是个男儿身,身上哪怕千疮百孔,满是伤疤,也会觉得再正常不过。

像他们这种也算是在刀口剑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随时不注意就会掉脑袋或是丧命。

而她一介女儿身,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身上也一定是细皮嫩肉,若是烙上这些伤疤,那就不好看也不美。

他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决定,而不是选择,因为压根没有丝毫犹豫。

他现在是侧躺的姿势,后背应该还不能粘地,但是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人在昏迷状态下还不觉得,一旦清醒过来,他便尝试着想动一下酸疼的身体。

结果刚动第一下,那边打盹的人立马就被惊醒。

一双还不清明的迷糊大眼,对上他温润含笑的俊颜……

下一刻里,她惊呼,满满地惊喜溢出来,“你终于醒了!”

等待良久,期盼良久,担忧的人醒过来,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复杂情绪。

最后,只化为轻轻的一句,“你终于醒了!”声音柔柔的,说不出来的绵软。

抚月还很虚弱,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对夙莺眨巴了下眼。

“醒过来就好,担心死我了!”她的磕睡现在也因为这个惊喜而跑光光。

火光暖融,这深深的寒夜,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纤纤素指搭上他的脉,凤目微眯,认真而专注。

脉博下,是温热跳动的旋律,像在谱写一曲生命之源的乐章,美妙而动听。

“嗯,看样子比昨天好多了,抚月,你还记得你昏了多少吗?”她清瘦的小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情。

摇摇头,抚月不记得了。

“哎,你刚醒过来,一定还很虚弱,我不说那些晦气的事儿,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狗日的巨鹰帮,早晚有一天,等姐姐强大了,会好好回去收拾你们的。”许是这一趟的逃亡实是大伤元气,夙莺连往日里一向不屑的粗口都爆了出来,豪迈得像个泼辣的乡野村姑。

不过,这口气,这股子蛮劲,他喜欢,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