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雾茫茫,抬头看不见天,低头望不到地,这个死寂诡异一般的小小空间里,只有他,和他怀里的女人。

怀里的女人,已经气息微弱。

稍有不慎,再拖下去,就会香消玉殒。

抚月用司南定的方位是向东,因为神州当初就是在向东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毒障也许会和神州扯上点儿关系。

是神州里的某位高人,闲得无聊之际,才来此外布了这样一个毒障?因为是毒障,所以便成了一道天然的无法跨越的自然屏障。

害怕的人,不敢踏进来半步。

而不害怕的人,恐怕已经中毒,死在毒障区内。

他抱着夙莺,一路向东,脚下时不时就会踩到一些硬硬的,很像是骨头的东西,踢一踢,还会发出那种人骨与地面的碰撞声。因此,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不记得走了多久,不记得这毒障区究竟有多大范围,在司南的指示下,抚月一直不停地向东走。

最后,让他欣喜的是,居然真的让他猜对了。

因为他抱着昏迷的夙莺,绕出了毒障区。

这毒障区的设置很奇怪,这里面的白雾缈缈,却是在一个特定的区域内,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划分清楚了的,在界线的这一边,是白雾袅袅,而在界线那一边,却是半丝雾气都没有。

明明半空中又没有什么隔离的空间,所以这施法之人的道行,真正高!

除了心思有点儿恶毒,不该使出这么烈性的剧毒之外。

过了毒障区,另一边,是完全不同于离城的另外一种风景。

在离城的时候,光阴已经来到了八月,天地之间有些微的暑气,正中午的时候,大太阳已经很炙热。

而现在这里,却仿佛是人间芳菲四月天,百花齐放,绿树成荫,草长莺飞,怎一个惬意和美字可以形容得了?

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大抵不过如此。

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清,鸟语花香,宁静而安逸。

这让抚月一下子就联想到那几个月在秘洞里的生活,而这里的自然环境,比秘洞更好更适合居住。

只不过,好景虽是好景。

但他这般擅闯,很显然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不速之客”。

“大胆,看你面孔如此陌生,你定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越过我们设置的毒障区?”

有人出声,一下子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和美好。

再接着,唰唰唰,从天而降几名墨发高束,身形迅捷,内力雄厚的男子。

质问间,呼吸吐呐,竟不急不徐。

这四名男子,皆一色的藏青色长袍,颜色统一,长袍的样式也统一,只不过,领前的这位中年男子,袍角的位置,多出了一道手工绣制的金线镶边。

再从四个人站立的姿势,中年男子在前,其余三名恭敬在后,可以看出,这中年男子定然是后面三人的头,是个有点儿权威和能力的主。

“这毒障区可是你们所设置的?那正好,我怀里这位朋友不小心吸入了这毒障区内的毒气,而身中剧毒,现在脉息微弱,命在旦夕,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拿出解药救人性命。”抚月打算先礼后宾。

现在动手,情况不明,他很吃亏。

“好小子,好大的口气,从大陆的哪个地方蹿出来的愣头小子?你难道不知道这毒障是入不得的吗?里面森森白骨,不知道有多少贪婪之人葬身此处,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小子你还是第一个能走出来的人,也是第一个口气狂妄敢向我们要解药的人。”

那中年男子,似乎受到了挑衅,语气非常不善。

“若没本事,死在里面,冤死也就冤死罢了,只可惜,在下命大,过了你们的毒障,一点事都没有。这毒障既是你们设置的,那你们手中必定有解药,少废话,快把解药交出来!”

“二庄主,这人来者不善,什么时候出入毒障区不好,偏偏此时在此地出没,我们要千万小心,不要着了他的当!”

“就是,还有两天就是鉴宝大会举行之期了,这会儿冒出来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不叫人可疑都不行。”

这五人,都很防着抚月。

“什么鉴宝大会,什么宝贝?小爷我不稀罕,赶紧拿出解药来,解了我怀里朋友的毒,我马上就离开此地。我们进入神州,本来就只是为了寻名医给朋友治顽疾。”抚月见对方迟迟不肯给解毒,于是就有点儿恼火。

“你说你是路过的,但是,谁能证明呢?这年头,坏人是不会在自己脸上写上自己是坏人两个字的,人心叵测,二庄主,我看我们还是先把人押回去让庄主审了再说。”

“先救人,只要救了我朋友的命,保证她无性命之忧,我可以听你的,跟你们走!”此时,抚月无奈,只是先以夙莺的情况为先,必要的时候,退让一步。

“谁知道,你是不是会玩什么鬼花样?”

抚月眯眼瞧了一下那个说话很冲的年轻男子,看样子,不过刚二十初头,年纪青青,阅历就是太浅,前怕狼后怕虎的。

不过,他已经看出这年轻男子,也和他一样,是修气之人。

只是,阶别没有他高罢了。

“你们不都是神州的人吗?据大陆民间传闻,神州乃是修气之高人聚居所在地,既是修气的高人,那么想来,想要对付我们两个从大陆来的区区小辈,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我们能折腾出什么大风浪来,所以,你们真的是多虑了!我只要解药!对于解药以后的事情和东西,我真的没有兴趣,还有你们说的那什么宝贝,更是。”抚月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场。

“你凭什么让我们给你解药?那毒障是你们自己要闯进去的,中了毒,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

后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气盛,而恰恰站在前面的那个二庄主,则是凝眉冷思,相对来说比他们冷静从容多了。

那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定然不是废话。

“你也是修气之人?”

这二庄主还真是厉害,就扫了他几眼,打量了下,就看出他同是修气之人,这眼神真够毒辣的。

抚月没有反驳,无声的沉默,那就意味着默认。

“什么?他也是修气之人?”后面的年轻男子似乎不敢相信,将抚月上下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想不到,现在外面的大陆居然也出了修气之人,这原本只是专属于我们神州的至上荣耀,请问阁下修气究竟是受何人所授?”那二庄主一下子改变了先前敌视的态度和语气,打探起抚月的身份来。

“自然是在下的授业恩师,二庄主,既然说开了,咱们都是修气之人,我这朋友的毒,还请二庄主先帮忙解了。”抚月聪明的没有再继续回答下去,对方越是有兴趣越是想追问结果的,他偏偏就要端着,就要故作玄虚,不给他一个痛快话。

“这毒障里所释放的毒雾,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只不过外面大陆那些头发长见识浅薄的人,没有见到过罢了,一传十十传百,才会传得如此玄乎其神,实际上,这样的毒雾,在咱们神州来说,几乎每个稍微有点儿势力的大家族都会解的。我们设置毒障的目的,也不过只是不想外面那些愚蠢贪婪的大陆人随随便便地闯进来,打扰了我们在神州的生活罢了。”这二庄主还算是个有主见的人,也挺爽快的,直接伸手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一颗黑乎乎的药丸,递给了抚月。

“喂她服下去吧,这就是解药,半个时辰之后,她体内的毒自然就清了,然后人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抚月手指捏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左右看了一眼,颜色很难看,不过就算不凑到鼻间,都有一股儿奇香的味道。

应该不是什么毒药,因为毒药的味道,是很不同的,不会这么奇香。

抚月算是个对香味特别敏感的人,哪些香中掺了毒,哪怕只是少量的毒,他闻上几口,便能立马分辨出来,兴许他是病得久了,接触的各类名贵药材数不胜数,那些名贵药材本身都是带药香的,如此一来,他接触的香气就越来越多。

抚月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就掰开夙莺的嘴巴,把那粒药丸服了下去。

“在下已经先帮你的朋友解了毒,那么现在,阁下是否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呢。”这二庄主还是究根问底。

“在下的师父,算是位隐世高人,已经不再过问世俗之事,归隐乡林,所以,师父的名讳,我真的不能说,这是我对他老人家的承诺,救命之恩在下莫齿难忘,但是,恕在下实在不方便道出口。”

抚月随口捏造了一个师父,事实上,他哪里有什么师父。

他自身的一切,都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前明月宫的宫主亲授的。

至于为什么他的身体体质适合修气,而不适合练拳脚工夫,大抵是因为他从小就很虚弱,而练拳脚练内功都要身体强壮才行,但这修气,只要体质适合,对于身体的要求,是没有那么严格的。

他一个病怏子,还不照样修气?

“二庄主,这小子是在诓你呢?什么师父不能对外人讲?这摆明了就是糊弄人的。”反正那几个年轻小辈是非常不赞同的,看他相当的不顺眼。

“放肆,怎么说话的,当着外人的面,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二庄主不但没有责怪抚月的“胡谄”,甚至还呵斥了一顿自己的手下。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父的教诲,作徒弟的,哪怕豁出了性命也要遵守,不得违背!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儿!”

这下几人更加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