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沧溟话刚说完,夸父就喝道:“别罗嗦,把刀枫交出来!”天沧溟呵呵一笑,说道:“刀枫是在缥缈山的‘流金不动石’中静养呢,前辈若是想找他,自己进山去寻便是,晚辈是不敢阻拦的。”

“流金不动石”的名字祝余等人都是听过的,也知道这种神石的坚硬程度,以祝余、后土这等修为的高手,若没有厉害的神器法宝,要想破开“流金不动石”几乎没有可能。

这种神石极为罕见,即便有人能够找到一小块,也多半是想尽法子炼成法宝。

此刻听天沧溟说刀枫被囚在“流金不动石”中,祝余心想若他没有说谎,那么他背后的那魔头的神通可真不小,能找到那么大块神石,还有能耐将其里面挖空。

夸父正要说话,祝余却抢先开口,他说道:“教主既然说过要我们找人来炼制不死神药,如今我们把炼药的人找来了,教主总得让我看看刀枫是否安然无恙吧?”天沧溟不认识祝余,可他身旁的三残尊者,身后的孔雀老妖、南荒象祖和瑶碧仙子却是认得的。

孔雀老妖和南荒象祖曾送信去火神宫,当时便是祝余和冷紫晶领着他们走进光明殿的,而瑶碧仙子当日易容成舞轻罗,跟着祝余许久,自然对祝余很熟悉。

至于三残尊者,一个多月前祝余和张三丰在不死国荒谷中击败崦嵫公公、食骨头陀等七个魔人之时,三残曾在空中经过,本是要出手对付祝余,却被另一个声音遣走,当时三残看到了祝余,而祝余却没见到三残身影。

这四人知道祝余修为颇深,年纪轻轻便已经将“炎龙七变”修行到了蓝龙末期境界,此刻见祝余站在众神人之前侃侃而谈,不知他已恢复火神之神识,还以为他为救刀枫而焦急,不等众神人做主,自己便急着要人了。

天沧溟修为几乎与黄衣老人相当,见祝余年纪轻轻,也未感觉到有什么高手气息,因此对他的话也不在意。

说道:“众位神上,本座不是信口开河之辈,刀枫现在安然无恙,只要你们肯炼制神药,七日后药成之时就是与刀枫相见之时。”

在来巫咸国之前,祝余和后土等人商量了对策,本是想自己几人修为高深,见到敌人之后,先行索要刀枫,只要能亲眼见到,凭着己方修为无论如何也能把刀枫抢回来;如果敌人没带刀枫前来,那就必然是在缥缈山中,祝余和旱神女魃当年都与缥缈山的主人飘渺仙子熟络,知道缥缈山的地形,用神识一搜便知刀枫被囚之处,后土和夸父精擅地行术,要救出刀枫也不算难;如果刀枫不在缥缈山中,敌人也未将他带来,那么祝余等人自然不会去炼药了。

他们也未想什么隐藏实力、暗中偷袭的法子,这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用得出来的手段。

没曾想敌方魔头竟然能在缥缈山外布下大阵,众人一时半会破解不了,而且也无法用神识搜寻刀枫。

后土看出对方众人都未重视祝余,心想对对方来说这是一个变数,于是便走到众人之前,对天沧溟说道:“不确定刀枫是否安全,我们是不会炼药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莫以为我们是真的非救刀枫不可,你这个傀儡教主还不值得本神动手,本神领着众人前来,只不过是为了找你背后那个魔头。”

后土这么一说,祝余、旱神女魃等人一下就都听明白了,月无痕说道:“土神仁慈,不想因为上古神人的仇怨牵连后世晚辈。

你们也算是无辜之人,快放了刀枫,你们也都回海外去吧。”

天沧溟哈哈笑道:“神上说笑了,刀枫是什么人物本座虽不清楚,但却知道他是你们非救不可的,炼制不死神药对诸位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七日一过,神药出鼎,你们自然会见到刀枫。”

三残尊者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们虽然活了上万年,但却还不想死,在你们这等修为的神人面前,我们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又怎会戏弄你们而自寻死路呢?”天沧溟接着道:“要不这样,我就让你们看看刀枫现在的样子。”

说着他手向缥缈山中一指,一道白光从山中射出,在天际映出一幅淡淡的虚影,虚影之中正是刀枫。

只见他在一个四壁乌黑的小屋之中来回踱步,不时抬头冥想。

“十几天前,本座曾跟刀枫少侠切磋了一下法术,对少侠的修为是十分钦佩的。

后来他突然引剑自尽,幸好本座和四相神君一齐出手,才在间不容发之时用玄冰凝住他……之后老夫怕他再做啥事,便封了他真气,让他在‘流金不动石’中静养。”

天沧溟解释道。

听说刀枫曾想自尽,祝余心中一凛,想起十几天前与刀枫在欧丝之野分别之时刀枫坚毅的眼神,心想当日他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去神禽林的,后来被敌人擒去,不愿被魔人利用,这才想要自尽以绝了魔人的念头。

夸父叫道:“你这小子不赖嘛,居然还会使‘镜花水月诀’,你早让我们看看不就行了?害我费了半天唇舌!”天沧溟微不语。

三残尊者说道:“这下众位可放心了?”后土等人还未说话,只听空中传来一阵怪声,一团白光呼啸着从远方飞来。

众人一齐看去,见那白光迅捷无伦自天际而来,轰的一声,跌落在天帝祭坛顶端的平台上,扬起一阵烟尘。

“太乙玄金鼎!”看清那飞落之物后,祝余、后土等人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正是白帝的太乙玄金鼎。

天沧溟说道:“这个宝鼎,本座搜寻了近万年,直到一月前宝鼎突然出现在不死国荒谷中,本座才看到那冲天的宝气……”“然后你就抢了过来。”

祝余接口说道。

“哦,对了,当日少侠也正在那荒谷之中,还出手教训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

当时索要宝鼎的并非本座,而且宝鼎是那桑魄自己交出来的,所以不算是抢来的。”

天沧溟说道。

冷紫晶讥讽道:“威胁几个修为不如自己的后辈,虽不是明抢,却也更让人所不齿了。”

天沧溟不理会冷紫晶的讥讽之言,而是说道:“太乙玄金鼎在这里,药材也已经放在鼎中了,众位神上可以开始炼药了么?”虽然是旱神女魃、月无痕、奢比尸、夸父四人炼药,但他们也都是要等祝余和后土的决定。

后土传音对祝余说道:“祖父,你看是否该炼药呢?”祝余正要说话,突然神色微微一变,继而恢复如常,给后土传音道:“开始炼药吧,七日之后再做计较。”

后土自然看到了祝余方才神色变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说道:“旱神前辈、月仙子、奢比兄、夸父,劳烦几位了!”旱神等四人知道终于还是得开始炼药了,于是飞身落在天帝祭坛顶上,在太乙玄金鼎四周站定。

奢比尸笑道:“记得当年金神、木神、水神、贰负神受西王母之邀,在此处炼制不死神药,本意是通过炼药发掘天地间生命的奥义。

当时各国高手齐聚此处观摩,每个人都对自然、对生命、对自身有不少感悟。”

旱神女魃呵呵一笑,也说道:“是呀,当年我还在羡慕炼药的几位神人,他们的感悟比旁观者自是要强得多。

没想到今日我也有这样的机会来炼药,心里还有些感激那魔头呢,毕竟这样的机会是可与不可求的。”

当年炼药之时,月无痕和夸父并未前来,而且月无痕本身对不死神药就有些抵触。

当年不死神药练成,为了检验神药的功效,月无痕的师姐嫦娥仙子被迫服下神药,后来不仅被丈夫后羿抛弃,更被无数不知真相的人唾骂。

此时又一次炼制神药,众神人思及往事,心中免不了有几分感慨。

后土伸手向地上一指,天帝祭坛旁边地上升起五个宽约半丈的土柱,祝余、后土、冷紫晶、九凤和强良等五人飘落在土柱之上,盘腿坐了下来。

天沧溟、三残、四相神君等人自也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各自寄出宝物,端坐其上,想看看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究竟怎样炼制的。

旱神女魃和奢比尸见过神药炼制,所以知道炼药的过程,而且祝余当年从铁木将军处得知炼药的印诀和需要注意的事情,因此来此之前曾给炼药的四人指点过。

不死神药的炼制,最难完成的有三步。

第一是炼药之前的药材搜集,因为需要有不死树灵根、服常树根、凤凰血、乘黄血、漩水液、化金石等等很多极难得到的材料;第二是在布药之后的开启丹鼎,太乙玄金鼎是金部族古神物,由历代白帝亲自掌管,其威力极大,用来炼药有点大材小用,也正因为其威力太大,因此启动之时不仅会耗费炼药者很多的真气,还需要炼药的四人的真气配合无间;第三是药成之后的开鼎取药,因为不死神药乃是穷世间草药之力,逆天而行突破普通人寿命的极限,因此可能会把天劫招来。

旱神女魃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其余三人,说道:“开始吧!”旱神女魃手中首先掐了个法诀,只见她手型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随着体内真气的流入,手上闪出耀眼的光芒。

片刻之后,她双手向前一送,一个光芒闪烁的小圆球自手间飞出,光球之后还有几根细小的金光,牵在旱神女魃手中。

光球噗的一声击在太乙玄金鼎上,玄金鼎嗡的震了一震,通体泛出金光。

就在光球击上玄金鼎的瞬间,奢比尸出手了。

他手中也结了个古怪的法诀,形状就像一钩弯月。

他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手中,只见那法诀上的弯月自手间慢慢飞起,带着几根银白的光线,连着奢比尸的双手。

奢比尸嘴中喷出一口真气,那弯月迅捷无伦地飞出,也击在玄金鼎上,紧接着鼎身闪烁着一阵一阵的银芒。

月无痕和夸父随即出手,两人手中掐了一样的法诀。

月无痕手中浮现出一个天蓝色的圆盘,而夸父手中则结出一个土黄色的方块。

月无痕轻喝道:“去!”她和夸父立即同时出手,将手中法诀向前一推,那天蓝色圆盘和土黄色方块呼的飞向太乙玄金鼎。

但它们并没有直接击在玄金鼎上,那蓝色圆盘飞到玄金鼎之上,缓缓盘旋着。

而夸父击出的土黄色方块则没入玄金鼎下面的大石之中,慢慢将玄金鼎托了起来。

那太乙玄金鼎虽是炼药的鼎炉,但在炼药之前仍需要炼药者用真气来启动鼎炉。

这炼制神药有个讲究,是为:坎离为药,乾坤为鼎,四者相抱,谓之橐?。

乾者金也,坎者土也,谓土生金,故号金鼎,非用金为之。

鼎者,丹之室也。

鼎器全备,万物生焉。

八卦之中,坎表月离表日,乾表天坤表地。

奢比尸处在坎位,用阴属真气凝出月光精气;旱神女魃处在离位,她被称为旱神,真气极是霸道,颇有烈日之功;月无痕师门建在青天之上,所修真气最是轻灵无方变幻不定,最合天空之性;夸父土属功法非同凡响,近三万年来深居幽冥,潜心修炼,论土属功法的精纯,不仅不弱于当年的轩辕黄帝,比之今日的土神后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功行不如黄帝和土神深厚而已。

所谓的启动丹鼎,就是要用四人的绝世功力,强行将坎离乾坤四种属相的真气输入太乙玄金鼎中,以这四种真气为引子,导通天地之气,连接日月之华。

借天地日月之灵力,在太乙玄金鼎中孕育出丹药来。

炼制不死神药的四人必须功力相当也正是为此,四人真气引来的灵力与四人的修为相关,强者引来的灵力强,弱者引来的灵力弱。

然而炼药需要的四种灵力必须相同,否则阴阳失衡,不仅会焚毁药材,更会牵连炼药者。

此时四人的真气输入玄金鼎后,手中还都用光丝连着玄金鼎。

随着四道真气汇聚在一起,玄金鼎渐渐浮在空中,鼎身闪现一阵一阵的光芒,旱神女魃等四人立时感觉到体内真气如洪水决堤一般,沿着手中光丝飞速向太乙玄金鼎流去。

约莫过了两盏茶光景,四人惊讶的发现体内真气已经去了大半,可仍不见太乙玄金鼎出现新的变化。

四人正自诧异,却听得后土说道:“快收手,你们的真气阻断了玄金鼎吸收天地日月灵气!”旱神女魃几万年前虽见过一次炼制不死神药,但只知输入真气之后要导通自然灵力,却不知要先停手片刻,待玄金鼎通过四种真气连接到自然灵力,四人才又需用真气疏导。

此时听后土一说,四人急忙收手。

四人真气一收,太乙玄金鼎立时变生出变化。

只见太乙玄金鼎猛地向上飞出十丈,并快速旋转起来,每转一圈便增大一圈,鼎身甩出无数七彩光箭,在玄金鼎外围圈成一个巨大的七彩光球。

七彩光球越来越亮,渐渐把太乙玄金鼎的光芒盖了过去。

此时夕阳正要落山,整个百灵城被镀上一层金色。

突然一抹黑光沿着大地从东边急速而来,经过之处阳光已不能穿越,如片刻之间就进入黑夜一般。

那黑光来得极快,只一瞬间就来到百灵城中,众人眼前一暗,发觉天色已经全黑,天幕之上挂着一轮明月,满天星光也闪烁了起来。

方才那黑光经过之后,黑暗之中一点一点的金光缓缓积聚,待天空明月出现之时,太乙玄金鼎东方百多丈外的空中已经聚集起一个一丈多大的金色光球。

旱神女魃这下知道了,那光球就是日光精华,她手中掐了个法诀,左手指尖射出五道金光,连在那金色光球之上,紧接着她右手向玄金鼎一指,鼎身飞出几道金色光丝,也连接在那金色光球之上。

此时,天幕上那轮明月撒出万道银光,也聚成一个一丈多大的银色光球,出现在太乙玄金鼎西方不远处空中。

奢比尸也急忙出手,像旱神女魃那样,将太乙玄金鼎、银色光球和自己的真气,这三者联结起来。

接着天色又亮了起来,夕阳仍旧挂在山颠,天帝祭坛上空那缥缈山依旧静静飘浮。

祝余、后土知道,方才是太乙玄金鼎引动日月灵力时,强行逆转时空,将本不该此时出现的明月引转过来,待聚齐灵力之后又将时空恢复原状。

而天沧溟、三残等人,包括冷紫晶、九凤和强良,甚至炼药的四人,都以为方才突然天黑,是太乙玄金鼎用灵力布下幻阵,让人产生幻觉。

在天色变亮的瞬间,太乙玄金鼎北方和南方也同时现出两个光球,北方的是蓝色,南方的是黄色。

月无痕和夸父立即出手,也如前二人一般,掐动法诀,引导天地灵力缓缓流入太乙玄金鼎中。

到了此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启动丹鼎算是顺利完成了,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里,四人只需要用少许真气疏导自然灵力即可。

太乙玄金鼎会把天地灵力、日月精华糅合,在鼎中孕丹。

祝余传音对冷紫晶、九凤和强良说道:“太乙玄金鼎顺利启动,炼制不死神药的过程是个突破生灵之命的过程,你们可探出神识,体悟四周自然的变化和生命体的轮回,这对你们的修行大有好处。”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但要记住,守住本命元神,这里不太安全,只要你们能守住元神不动,有我照应,神识不致受损。”

冷紫晶三人点头答应,依着祝余所说,闭目修行去了。

祝余和后土境界已经足够,不需再像冷紫晶他们一般体悟,但也都闭上眼睛,静等七日后丹成开鼎。

天沧溟等人不知祝余等人为何突然都似入定一般,他们不知炼药之时会发生什么变化,以为直接看着丹鼎就能有所得了。

旱神女魃等四人在启动丹鼎之时,体内真气几乎消耗殆尽,但此时通过给太乙玄金鼎疏导自然灵力,不仅真气立时恢复,而且修为也不知不觉间向前跨了一大步。

他们四人是炼药者,无需像冷紫晶他们一样用神识体悟周围环境,只需用连接着太乙玄金鼎的真气感受其中的灵力变化即可,而且受益比冷紫晶等人要多出很多。

旱神女魃用真气沟通日光精华,感受着太乙玄金鼎中的种种变化,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发现自己站了起来,急忙睁开眼来一看,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幼时家门口。

再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孩,手中捧着一束野花,五颜六色的花朵映着她的脸,可片刻之后,那些花慢慢枯萎了,最后完全干枯,一阵微风吹来,花朵和枝叶碎成一阵飞烟散落在空中,她一时愣在了那里。

“吱呀——”,身后的木门开了,女魃回头一看,惊叫了出来:“娘亲!”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女子,正是她的娘亲。

那女子抱起女魃,柔声说道:“女魃,你父亲出门多日,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娘亲放心不下,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哪儿也别去,等娘亲回来好吗?”女魃先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有摇摇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娘亲,我不要离开你……”一边说一边哽咽了起来。

本来经过几万年的修行,旱神以为她已经摒弃了一切情感,可当看到自己早已逝去的娘亲,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女子轻轻抚着女魃的头发,声音越发轻柔了起来:“傻孩子,娘亲去去就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房里还放着吃的,饿了你就去吃。”

女魃思及往事,知道她母亲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她使劲搂住娘亲的脖子,哭道:“娘亲,我不想让你走。

族人把我们赶出山,我没有朋友,只有娘亲和父亲,我不想失去你们……我想看花,可花在我手上立刻便会干枯,我想吃水灵灵的果子,可果子吃到口中却成了干的……除了娘亲和父亲,我什么都没有,娘亲,答应我,你不要走好不好?”那女子说道:“你父亲怕是遇到危险了,娘亲等着心焦,一定要去看看……”说完之后,她将女魃放在地上,狠心扭转头去,伸手招来一块大石,踏在上边,急速腾空离去。

女魃跟在娘亲身后奔跑,可眼睁睁看着娘亲消失在天际,她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可却一滴眼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