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来越大。

天空中乌云密集,黑压压低沉沉的,持续不断地释放出电闪雷鸣。

“二桃,你说这个孩子该咋办?”刘一飞抬首问我。

“你想咋办?”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半躺着。

沉默了。

她在犹豫着。

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过去。

“我想摔死它!”她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眼睛瞪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

点了根烟叼在嘴上,我不住地吞吐着烟雾,逐渐眯起了眼睛,慢慢地裂开嘴笑了,说道:“你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你根本就摔不死它!”

“什么?!”刘一飞的面色刷地变得十分苍白,随即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地大声说道:“不可能,既然我能生出它,我就能毁灭它!”说着,她伸直胳膊将怀里的襁褓高高地举了起来。

嘭!

一声沉闷。

襁褓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里面的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

哭得很凄惨,很无助的样子。

毕竟,它还只是个婴儿。

“孩子多大了?”我有些于心不忍,皱眉问道。

“六个月了。”刘一飞紧闭着双目,表情痛苦地回答道。

“六个月已经够了,它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眼角不由得跳动了一下子,我开始担心起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正在渗汗。

话音刚落,襁褓里的婴儿就钻了出来,**着一副肉嘟嘟的身子,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小脚完全陷进了厚厚的雪层里,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神情很是迷惘,一张口,喉咙里就发出了异常难听的声音,好比是用菜铲子剐蹭着锅底:“既然不爱我,为何要生我?”

“别自作多情,哪个想生你,我倒是去打胎了,可辗转了很多医院,谁也没法把你这孽种给打下来,只能把你给生下来了!”刘一飞伸手指着,很是气愤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爱我。”婴儿嗫嚅着嘴唇喃喃地说道,泪流满面。

“孽种,你到底想怎么样?”刘一飞柳眉倒竖着问道。

“......你始终是我的母亲,我不杀你,你走吧!”婴儿声音哽咽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动作显得笨拙地拭擦去脸上的泪水。

刘一飞愕然愣住了,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风,呼猎猎地刮着她的发。雪,大片大片地落在她的身上。

很长时间,她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跟她已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婴儿蹒跚地走到我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我依然在一下下地摇着扇子,也在静静地瞧着它。

它说:“除了装逼,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说:“除了装逼,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其实,活着是一种悲哀,难道不是吗?”它说得语气非常肯定,稚嫩的眉宇间紧紧地靠拢在了一起,清澈黝黑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深沉的悲伤。

我又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你想不想知道我有多厉害?”它突然破涕微笑了,眸子中开始有东西在燃烧,散发出一种碧绿色的光芒。

手中的摇扇停止了,我并没有说话,心跳剧烈地加速,额头上不住地往外冒出大量的汗水,掏出镜子照着,发现自己头上蒸蒸腾腾地冒白烟,就像是开锅后冒起的朦胧水汽。

“能把你手中的扇子让我一下吗?”婴儿问道。

还不待我做出态度,手中攥着的扇子倏地离开,到了它的手中。

“介不介意我吸走你的扇子?”它又问道。

还是没有说话,我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想扯动嘴皮笑一下吧,却好像做不到。

“老子没穿衣服,就不让这天下大雪,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它仰头望着天,缓缓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何等霸气。

却更显诡异。

然后,它就扬起纸扇朝天空中扇了一下子。

空中正飘着的雪花迅速融化不见。

接着,它又扇了一下子。

乌云中的闪电雷鸣戛然静止了。

第三下子过后,乌云散开,露出了太阳。

金黄色的光芒照耀四方。

天,晴了。

“二桃,其实我挺讨厌你的!”婴儿扔掉扇子,目光转过来注视着我。

碧绿色的光芒已不见了,它的眼睛跟之前一样,又大又黑,非常清澈。

咯嘣咯嘣......腮帮子颤起来,牙齿不停地打架,我蜷曲得像虾米一样缩在太师椅中,一动不敢动,身子不停地发着抖。

“听我母亲讲,你狂妄放肆极了,踹了我出生的地方,撕

破了我的食物来源,有这回事吗?”婴儿歪起了脑袋,微笑着,露出了血红色的牙齿。

下面的闸门一松,一股暖流倾泻出来,湿透了裤裆。

噔噔,又跑出来两个响屁。

咽掉两口唾沫,我十分无奈地开口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别在这卖乖了!”

闻言,婴儿却调过身,留下了一个幼小的背影给我,走到了刘一飞的旁边,喊了声母亲。刘一飞的身体明显震颤了一下子,过了半天才扭过了头,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细声细语地问道:“儿子,咋了?”坑有司亡。

“我想让你抱抱我!”婴儿张开了双臂,撒娇索要。

“好,我这就抱你。”刘一飞慌忙侧过身,将婴儿抱在了怀中,面目稍微有些扭曲,两条腿一晃一晃的,显得特别吃力的样子。

“母亲,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再生下我?”婴儿伸出手扼住了刘一飞的脖子,“你要说实话给我听,否则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一个白衣少年进到了院子中,踏雪无痕,风华绝代。

躺在太师椅中的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异常开心,站起身迎过去,吆喝道:“你总算来了。”

白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冷傲地说道:“是的,我总算来了!”

“你来干啥?”我到他面前站定,问道。

“我来看看二桃被吓成啥王八孙样儿了!”他盯着我的裤裆说道,顿时眉开眼笑,“哟,还湿漉漉的!”

脸不禁发烫,我苦笑说,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刚才的一幕,若是你看到了,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说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尿裤子。

此时,刘一飞走了过来,注视着白衣少年,眼神颇有些含情脉脉,绯红了双颊,以赞叹的口气说道:“世上竟然有这般美男子,真是把我给惊到了!”白衣少年高抬起下巴,冷眼瞥视着她,并不说话。

“喂,我母亲给你说话呢,聋了?”倒是她怀里的婴儿不满地吱声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

有一个人的脸迅速高肿了起来,就像往嘴里塞了馒头一样。

挨打的是刘一飞,一个正在怀抱着婴儿的母亲。

打人的是白衣少年。他骂道:“我一向不爱搭理丑逼,但你儿子好像挑衅我。”

泪水从刘一飞的脸上渐渐滑落下来,包含了屈辱和伤心。

试问,哪个女人听到别人骂自己丑逼不伤心?!

但她长得绝对不丑,而且还很漂亮,身段飒爽,个头比我都高一些,但不知为何,在白衣少年的眼里就成了丑逼。我忍不住了,生气地替人辩解道:“你啥眼光,这样的女人还算丑?”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回挨打的是我。

打人者刘一飞。她说:“我跟这位帅哥说话,你一**插什么臭嘴,帅哥说我丑,那说明我是真的丑,你这等癞蛤蟆,见个女的都会说好看,实在没劲,我不要再听到你说话,滚!”

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看着她怀里的婴儿,我连发怒的勇气都没有了。白衣少年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我的眼睛里充满了讽刺。

“我母亲让你滚,你听见没有,讨厌的马屁精!”婴儿瞪着眼冲我嚷起来。

滚?

去哪儿滚?

可别忘了,这可是我家。

最后,我滚回了太师椅上,照着镜子梳起了头,望着镜子的绝世容颜,感到纳闷不已,明明很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为啥说我是癞蛤蟆?

“世界上大部分女人都白长一双眼,跟瞎了似的!”将小镜子捂在心口上,我不胜唏嘘地仰天感概,挥出一把委屈泪,却梗直脖子,变得更加倔强了,依然坚信自己是最帅的。

“你为什么敢打我娘的脸?哪里的借来的胆子?”婴儿身体兀然弹起,站立在了刘一飞的左侧肩膀上,指着白衣少年的鼻子怒问道。

啪!刘一飞的右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依旧是白衣少年打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微笑着。

“混账,你活够了是不?”婴儿的漆黑瞳仁里瞬间有东西在燃烧,迸发出了碧绿色的光芒。

啪!

刘一飞右脸颊上的肉被打掉了一块,露出了白森森的颧骨,血肉模糊,右眼珠子肿得跟核桃似得,红里掺白,耷拉在眼眶外面,单靠一根筋连接着,大量的血液从空眼眶里汩汩地冒出来,顺着面颊往下流淌,滴洒在雪地上汇成一片,显得格外刺目。

“儿子,你别多管闲事,他既然想打,就让他打吧,真不知道他心中的美女倒是啥样的,连我都看不上,够牛气!”刘一飞沙哑着嗓子哭喊道。

“你不能再打我的母亲!”婴儿的声音低落下去不少,气焰减少了一大半。

它好像迟迟不敢动手的样子,难道对白衣少年心存忌惮。

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我慢慢地吐着烟雾,不禁很是感到疑惑。

按照我

心中的估测来说,这婴儿应该要比白衣少年厉害。

突然,白衣少年抬起一脚,猛踹在了刘一飞的肚子上。

咔嚓一声!

只见刘一飞胸部以下的半截身子登时疾飞了出去,一大泡血水和一堆花花绿绿的内脏哗啦地散落了一地,上半身垂直地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