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第三个爱好是抽烟,也正是这个爱好把外公从我的身边夺走的。外公的手很巧,尽管布满了青筋,手开裂的像是严冬的树皮了,在岁月的蚀刻下失去了原有的红润,然而这并不影响外公的手艺。我曾经有过一个陀螺,也是我唯一的一个,尽管它的做工很粗糙,没经过打磨,也没有上漆,与商店里卖的那些陀螺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然而,这个陀螺对于我有特殊的含义。

那是1988年的初秋,当时孩子中流行打陀螺,打得最好的小朋友会得到小伙伴们英雄般的欢呼。我的心就像是生了虱子一样――痒痒的。但我知道,以外公的脾气,是不会给我买的,虽然外公对我很好,但是对于并不是很富裕的我们家来说,能省则省。一切不是生活必需品的消费都会被认为是一种浪费。但是看着小伙伴们打着陀螺的神气劲儿,我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要让外公给我买一个。

一天,我和外公一起走在大街上,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卖陀螺的,就跑上前去,伫立在摊前,看着那些漂亮的陀螺,久久不愿离去,一边还偷偷看着外公的表情,外公的表情很凝重。过了许久,外公走到摊前:“同志,这陀螺怎么卖。”“2块,不还价”,摊主回答的很爽快。外公沉思了良久,把手伸进了帆布衫的口袋里,我满心期待地等外公掏出钱来。一会儿,外公的手从口袋里伸出,用他那给火车添煤的大手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走”声音是那样的绝情,听不出一丝妥协的余地。我如同被扔进了冰窖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回到家后,外公铁青着脸,我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提起陀螺的事。只是在梦里我看见自己在打陀螺,而且是最棒的。第二天早上,我睁开双眼,发现我朝思慕想的陀螺放在我的枕头边上,我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外公进来了,今天的他看上去全然没了往常的神采,显得有些憔悴,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左手食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我顿时明白了一切,悔恨和愧疚的泪珠模糊了我的视线。

童年的快乐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忘不了那春日里,暖风中,看着手中的风筝越飞越高,简直就要消失在云端,但忽地一头栽倒下来,一头撞进西子的怀抱时的怅然;忘不了夏夜里,暑热中,拿着竹竿套上蜘蛛网,在门前的大树上粘知了的紧张;忘不了秋风起,黄叶里,蹑手蹑脚走,竖起耳朵听,小心翻起石板,将隐藏的蛐蛐一一捉拿归案时的激动;忘不了冬雪降,北风号,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大院里堆雪人,打雪仗时的畅快。

我们是幸福的80年后,是看着圣斗士星矢,挥着天马流星拳;看着克赛,喊着人间大炮三级准备,发射;看着变形金刚,吼着要维护宇宙和平的一代。

拍洋片拍到双手通红隐隐作痛还用尽全力地拍着地板,要分出个高下;打弹子打到满手乌黑还津津有味地趴在泥地上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玻璃珠滚进“老虎洞”。

三毛钱的秦糖吃在嘴里是那样的香甜,看着师傅精湛的手艺,将软软的糖拉成一条条,并且在满是老茧的手中被捏成一个个惟妙惟肖的人物,以至于忘记了时间而挨大人的骂;五毛钱的泡泡胶则可以吹出各色缤纷的泡泡,搭载着童年的梦想,越飞越高。

岳王路的街边,油油的水草里,斑斓的金鱼徜徉着,撩拨着你的心田;荷花池头的水塘里,厚厚的浮萍下,活泼的小蝌蚪畅游着,挑逗着你的双手。

又怎能忘记,午后,不顾外婆的三令五申,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表弟一起去城河边钓鱼的情景,线断鱼落时溅起的水花掩盖了我们的叹息;又怎能忘记,暑假,不管父母的叮嘱,偷偷拿出游戏机high上一把,算着家长的下班时间,拿电扇对着电视机后盖猛吹时,庆幸父母没有发现时的如释重负;偷偷背着黑心小贩,将一整袋青蛙放归自然时的提心吊胆;围在小水坑前,玩着雨天我们独创的风油精塑料船竞速大赛,还有,还有……

呵,童年,一个永恒的话题,一段铭心的历史,一曲无尽的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