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12日,这个注定会在我的记忆中留下重重一笔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一天对于我的意义就如同十月革命对于人类历史的意义一样。揣着浙大录取通知书的我,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经历了长长的一个暑假后终于盼来了开学的日子。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动物,当学习很紧张的时候总想着能早些放假,最好明天就开始放假。记得高三时第一学期,尼姑在开学一个礼拜就准确计算出离放假还有100X+10Y+Z天,眼巴巴的望着下一个假期的到来。

“神啊,快赐予我们下一个假期吧。”

但是假期放久了,人就会觉得郁闷,空虚,无聊,有时候会打一天游戏,也不是真的想玩,就是打发一下无聊罢了,这时候就开始盼望着开学了。

唉,一个字——贱。

拖着一个很醒目的绿色大箱子,我和母亲很早就上路了,乘坐K4路可以直达学校,而车站就在西湖边上,距离我家很近,步行不消10分钟。

不知道今天的公交总公司是被恐怖袭击过了还是怎么了,等了近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辆车。

这是一辆严重超载的车,我们像是一条条的沙丁鱼一样被塞到了罐头里,因为拖着体积巨大的箱子,所以一上车遭到了不少的白眼,因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本来就没有它的位置。我只好小心地把箱子挤在过道上,母亲则顺势坐在箱子上。我像一个肉馅一样被挤得不能动弹。车上大部分的乘客是肩上挎着一个杏黄色布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送给菩萨的礼物。不消说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善男信女要到晋祠去上香。正对我坐着的是一个双目微闭,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灰色发辨的老大娘,脸上如同龟裂的大地一样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门齿下岗了一颗,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深邃得吓人。脚边一对斤把重的大蜡烛正昂着头在袋外呼吸新鲜空气。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求神仙保佑自己永远年轻漂亮。

在我看来她们对菩萨的那种虔诚简直是荒谬可笑的,也许就像她们看不惯我们年青人的一些时尚行为一样。然而她们自有自己的道理,存在的东西总是会有其合理的一面的。

车到晋祠站,车厢里开始**起来,“杏黄布袋”们像水银般流下车去。车厢里顿时显得空阔的许多,我的处境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我和母亲也各自有了座位。

无暇顾及沿途的精致秋景,我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个有着高高的钟楼戍卫的地方。

经过12站的颠簸,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循山路走进校园,这哪里是什么学校,分明是一个大的集市。到处都是人,站着的,坐着的,还有少数横着的。各个学院都在食堂门口摆开了摊子,横幅上都是些欢迎新同学什么的,整个气氛煞是热烈。

要住进新的寝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经过七道手续才算报到完成,简直有过五关,斩六将的感觉了。第一,二关在求是堂进行,所谓的求是堂应该叫求食堂,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食堂。我让母亲在楼下树下休息,自己则跑上二楼办理各项手续。第一项手续自然是交钱,因为钱是事先打在卡里的,所以这第一道工序的实质就是用你手中的收据换一张你自己名字的牡丹灵通卡。第二关是领取碗柜钥匙和饭卡。完成了这些事后便可以先到寝室里去了。

我被分在了13号楼209室4号床。这13号楼便是离食堂最近的一幢,走进楼里,负责接待的是大二的学长,我很利索地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领了钥匙。

走到2楼,门是敞开着的,4号屋内的陈设和那天看到的完全一样。只是在每张**都多了一个放着床单被子的大包袱。4号床是靠窗右手边的上铺,是一个躺着就可以看见盛火江花的地方。从窗户口望下去是一块像干面包一样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再过去便是食堂。

“这个位置算不错了啊,在四张床里你对面这张最好,早上就可以晒到太阳,你这张下午可以晒到。上铺没有人会随便上来所以会干净一些。我先帮你在这里搞搞卫生,你去把剩下的手续办好,弄好我们早些回去。”母亲的发言总是很有战略眼光。

就这样,母亲像一个大皮球一样在寝室里滚来滚去,而我则像一个陀螺一样在校园里乱转。接下来的手续还有办身份证,开票,领书什么的。

在办身份证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女生中像稀有动物一样的板刷头使她很容易就从一大堆淑女中析出来。那不是高中同桌soso吗?

“你也来了啊。”

“她转过身来一眼就认出了我。”

“谁陪你来的啊。”

“我爸妈都来了,你呢?”

“我妈在楼上搞卫生。”

“你住在哪里啊?”

“13号楼209,就在离食堂很近的地方,whataboutyou?”

“10号楼301。”

我们就这样闲聊着打发着排队等候的无聊时间。

“我们一起去领书吧,就在15号楼。我们上一次来看见的第一个楼。”

“好远啊。”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的啊。”

走到15号楼感觉人已经很疲乏了,把书单交给管事的大伯,不一会儿,厚厚两叠书就摆放在我们面前。

天哪,怎么这么多?不管了,怎么说也不能在女生面前丢脸啊。于是拎起两袋书就走。

“怎么样,可不可以拿啊。”soso关切地问。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可是牛皮还没吹出口就被人用针狠狠地一刺。单薄的口袋显然难以承受书的重量,还没走出几步就罢工了,里面的书也趁机胜利大逃亡了一把。等我逃犯全部捉拿归案,也只有采用捧的姿势来押送了。Soso很自觉地承担了一部分的重量。

等我把书捧到女生楼门口,虽然嘴里叫着没什么,但是感觉两只手已经不属于我的了。

回到寝室,母亲已经把卫生工作搞得差不多了。包袱里的毯子什么的都已经在窗外悠闲地享受日光浴了。

我看到房间里又多了几个人,是紧邻我下铺的室友和他的父母。他是一个脸长长的给人的感觉要远远比他的实际年龄成熟的人,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并不算大,也不怎么有神,摘下眼镜就完全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此刻在屋子里忙碌的除了我母亲外还有他的母亲,是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角色,手脚很麻利地在铺着床单。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似乎在看热闹一样地站在一旁,神情很悠然。这应该是他的父亲了,看来他们家和我家同处于母系社会的状态,只是我的父亲就是派来也实在起不了什么用,所以留守在家中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你好啊,我叫冰火,是来自杭州二中的。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他的笑容同样的灿烂,谁都不愿意在第一次见面就留给别人一个不太好的印象,何况我们还要在这里朝夕相处整整一年。我知道他叫allen,来自四中,我们还算是校友。母亲和allen的母亲似乎也谈得很投机,只有那个中年男人在这一刻似乎成了一件摆设,独自在搓着手,似乎很想尽快摆脱这一尴尬的境地。

allen他们一家人铺好床就走了。我们因为还希望被褥可以多吸收一些日月的光华,所以还在等待着。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穿一身运动服,头发短得可以直逼陈佩司的人物。身后的中年妇女微微有些发福,粗糙的手显示出岁月的刻痕,让人联想到大街上卖茶叶蛋的。

“你好,欢迎你来杭州。”

话一说出去我就感觉到好笑,怎么感觉我像是迎新的啊。

那人冲我腼腆的一笑,然后和他母亲叽里咕噜的讲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不一会儿,又跑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生得十分壮实的人,见到我。

“喂,问一下那个注册在哪里的啊。”

“哦,你到食堂那边去问一下吧。”

他听完话后扭头就走,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知道他叫姚子,也是我们寝室的。

等被子晒得差不多了,我和母亲把房间再理了一下就打道回府。

回家后第一件事,我把电脑打开然后把今天一天的感受写成一篇千把字的文章帖到高中班级主页上,名字取为《浙大血史》。其中极尽我搞笑的才华,写得自己很是满意,心想,要是我把四年的大学生活都写出来,一定会很有意思的,说不定还能写个几十万字后出版呢。还别说,这大学七年下来还真是攒下了不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