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今天早上回去时是八点半。我回到家之后,吃了两片苯巴比妥药片,然后就上床了。但是这个药对我不起任何作用,最后我还是起来了。我洗了个冷水澡,下楼来到办公室里。我坐下之前,先去确定“他”有没有在马路上走来走去。

不管怎样,天气预报是正确的。风停了,天也放晴了,但外面寒冷刺骨。我看到去做弥撒的人把手塞到口袋深处,鞋跟嗒嗒地敲打着地面。我的流浪者们不在玛丽桥下面。我想他们是搬家了,或者去救世军的驳船上睡觉了。

昨天晚上,我听到维维亚娜回来时,把文件锁了起来。我刚到楼上时,电话铃响了,我差点恼火地跳起来,因为我立刻想到电话会传递一个让我不舒服的信息给我。

“是你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伊薇特的声音。

这不是她正常的声音,而是她喝了酒之后或者极度兴奋时的声音。

“你还没睡吗?”

“我刚上楼。”

“你跟我说过你很少两点之前睡,尤其是在星期……”

她还没说完星期六这个词,就咬到了舌头。我问道:“你在哪儿?”

“科兰古路,马尼埃餐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她星期六的晚上给我打电话,表明他们两个人吵架了。

“一个人吗?”

“是的。”

“多长时间了?”

“半个小时。跟我说,吕西安,如果你不嫌烦,能不能来找我?”

“你很着急?发生什么了事?”

“没什么。我之后会跟你解释的。你马上来吗?”

我发现妻子正在忙着脱衣服。

“你不睡觉吗?”妻子说。

“我上楼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要出去一趟。”

她吃惊地看了我一眼。

“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不愿意跟我说。”

“你最好把阿尔贝叫醒,让他载你去。他几分钟就能准备好。”

“我还是乘出租车吧。雅克布路画展成功吗?”

“人比预想的多十倍,朋友们一直忙着到车上找香槟。你要是去了肯定会不开心的。”

我一定会的。我不得不冒着严寒走到沙特莱去找出租车。我知道马尼埃餐馆,在蒙马特,但是我不知道伊薇特经常去那里。对于妻子和我来说,那家餐馆代表了一个时期,一个阶段。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个迷恋上了划独木舟,所以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会去谢勒和拉尼之间的马恩河上划船。那里甚至还有一支划船队,成员以年轻夫妇,医生和律师居多。工作日,我们习惯在马尼埃餐馆碰面。我不记得有什么原因,但那个时期忽然就结束了,新的一个时期开始了。在达到现在的社会地位之前,我们陆续成为很多团队的成员。我有时候很羡慕他们一生都能够待在同一个社会圈子里。不久之前的一个星期天早晨,我跟妻子从谢勒经过,去几个朋友那儿,他们在那个大区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当年一样的独木舟仍然在水上,我惊奇地发现几对过去的夫妇,他们也都上了年纪,孩子都那么高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踏进过马尼埃餐馆了,但是门一打开,还是那股熟悉的气味,我猜里面的气氛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我看到伊薇特正坐在一杯威士忌前,威士忌让我明白了她的精神状态。

“脱下大衣,坐下吧。”她对我说话时表情很严肃,好像有很沉重的消息要宣布。

服务员走过来,我也点了一杯威士忌。之后我又喝了好几杯,所以今天早上我睡不着了,因为酒精不会让我昏昏欲睡,只会让我的精神更紧张。

“你没注意到马路上有人吗?”

十一月十三日,星期日,早晨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