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师父王驼子也是这样,爷爷现在也变得这样,难道说,祝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魏宁又一次对自己坚持的赶尸信仰发生了动摇。祝由赶尸,到底是为客死他乡的人入土返乡积攒阴德的正派名门,还是真如龙虎山那些道士说的邪门歪道呢?

正一与祝由,究竟谁才代表着正义呢?

魏求喜知道孙子心中不舒服,长叹了一口气道:“宁儿,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凡事不能够太过仁义,这正是你致命的缺点,你想想,今日若是你放了她,她回到了千尸悬阴洞,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被咱们一把火烧了,会如何?有的时候,杀一人,救苍生,才是大仁啊。”

“那至少也可以帮她轮回啊!”

“你能吗?”魏求喜缓缓地道。

魏宁默然。

“她舌头还在七人众手中,以我的道行,即便再加上你师父,也不敢和尸为敌啊。”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是先去找无肠公子吧。”

“无肠公子?”魏宁皱眉道,“可是藏在那等鬼地方的怪物?”

魏求喜点了点头,魏宁不答话,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分别指向:“幽阴”、“幽都”、“幽冥”、“幽郢”四处,然后点燃马蹄莲花金色冥纸,魏求喜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孙子的一举一动,魏宁嘴里念念有词,结果“幽都”、“幽冥”、“幽郢”三处冥纸皆燃,唯独只有一处“幽阴”未燃,魏宁点了点头,对爷爷道:“应该是这个方位了。”

魏宁拿出手中罗盘,爷孙二人按着罗盘的指向一路前进,最后在一处山顶处停了下来,道:“爷爷,你看那里像吗?”

魏求喜点头道:“有山的地方,一定有水,有水的地方,一定有木。山上寸草不生,定然是鬼气丛生之处,此处应该是一处荫尸地,走,下去看看,这里面是否有无肠公子。”

两人循着这处荫尸地而来,这块山头上果然寸草不生,但是淤泥却积得特深,爷孙两人踩在上面,如同踩在软绵绵的粪堆里面一样,恶臭难闻,魏宁受过彭白的训练,还稍微好点,魏求喜却眉头大锁,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小黑洞,阴暗幽深,魏求喜和魏宁对看了一眼,踏步前去,脚下明显可以感到有河水在流动,但是却听不到丝毫的水声,一切都是静默的,魏宁和魏求喜进到洞里,魏宁目力好,走在前面,魏求喜紧随其后。

水越来越深,很快便将两人淹没了,两人的水性都不差,便索性在水中泅渡。

魏宁一个猛子下去游了一段,探出头来换气,看看四周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和他同时探出头来的还有无数的女尸,头发在水中飘着,整个脸都深嵌到脸颊里面,皮肤昏黄中带着黑色,两个眼睛空荡荡的,就在自己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女尸的头,头发飘在水上面,就如一片黑色的海藻一般。

饶是两人胆子再大,也不禁有些心惊胆颤。

魏宁和魏求喜对望一眼,同时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向岸边移动,所有的女尸就这样漂浮在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这种近乎于静止的状态,更加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也亏得魏宁和魏求喜是个赶尸之人,终日与尸体打交道,对这类事情见怪不怪了,若是两个人普通人,此刻恐怕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昏死在这潭里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终于移到了岸边,浑身湿透,却没有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洞顶一抹光透了下来,两人同时望向自己身上,发现身上全都是粘稠的血浆,粘在身上,仿佛穿上了一身厚厚的盔甲一般。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仿佛静止了千年万年一般。

魏宁和魏求喜默默地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知道有人来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两人不要作声,魏宁与魏求喜对望一眼,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行事。

这个男子脸颊轮廓犹如刀削一般,面色灰白,五官似乎像融化了一般,耷拉下来,眼珠子白多黑少,几乎看不到黑色。

再往下看,魏宁和魏求喜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的胸膛已经被破开,肋骨历历可数,里面一颗灰色的心脏早就不再跳动,而最恐怖的是,这个人的肠子居然全部露在了外面,肠子的一头伸进了水里,而另一头则在这个男子如鸡爪一般的手中,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肠子。

“我在钓尸,不要吵我。”男子回头对着魏宁张口一笑,露出一排锯齿一般的森森白牙。

然后又回过头去,双手握住肠子,脸色平静得犹如江上的钓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