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句老话,四不可靠:chun寒、秋暖、老健、君宠。

马东是读书人出身,知道这八字的含义。chun天的寒冷和秋天的温暖,当然是不可靠的,接踵而来的先天和冬天会很快改变它们,老人家说自己很健壮,那是有一天算一天的事情。

马东最关心的君宠。

市委市zhèng fu重返云州区,工作组就此解散,马东的权力当然不可同ri而语。成立工作组那会,自己在云州市,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着实的架空了市长陈华。

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市委秘书长,权力也不小,但是从搬来新大楼的第一天,马东就察觉了金轩忠对自己态度的改变。

君宠真的是这么的不可靠,自打金轩忠逐步完成主要领导的调配后,和自己的知心话就越来越少了,上次被杜成堂邀请去上海,这种必然要带上自己的事情,金轩忠竟然回来才告诉马东。

刚刚接见杜成堂,本可以留下马东的,要是以往遇到棘手的事情,金轩忠总爱把马东留在身边帮助解决,而马东也能在关键时候出面帮腔。

重重迹象表明,金轩忠完成班子改组后,不仅需要权力高度集中,而且追求权力du li。

刚从上海回来的赵炎看起来很兴奋,喜悦的心情少有的体现在脸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马东的情绪不对,迅速恢复了往ri的平静。

“马秘书长,有心思啊?”

“嗯,看出来了哦,有心思的。”

人的jing神状态不好,胃口也就不怎么样了,马东只是一个劲的抽烟。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马秘书长,是朋友就一吐为快嘛!”

赵炎用鲁迅的诗来安慰马东,这些政客能为什么事耿耿于怀?领导的态度决定着一切。

马东被赵炎一句话说的尴尬的笑了,什么都瞒不住他呀,马东告诉了金轩忠的上海之行,也告诉了杜成堂现在就在金轩忠的办公室里。

“招商引资嘛,本来就应该由具体部门负责,市委书记跑去招商,他还要招商局干什么呢?”

马东开始发牢sāo,也只能在这里发牢sāo。

赵炎对这样的牢sāo话没什么兴趣,不过装的很耐心的听着。

马东继续埋怨说,现在怨谁呢?一个假首富,把堂堂市委书记逼得团团转,真是笑话。

“金书记有难处,云州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他招商招来了上海首富,要是杜成堂项目做不起来,对金书记的影响是很不好的。所以我说嘛,我们云州市本身资金就不缺,为什么一定要出去招商呢?你看,我现在都跑到上海去投资。”

赵炎摊开手显得无能为力,一副报国无门的样子。

“赵老板,我知道你对杜成堂项目有想法,你还没看出来吗?金书记渐渐冷落了我,真不知道下一步他怎么安排我呢?”

马东一脸迷茫,像刚刚被废掉的太子那样颓废。

赵炎沉吟不语,他在反复的掂量着马东的话,要是金轩忠真的察觉马东什么,那自己就得考虑考虑如何对待这个秘书长了。

一会赵炎就想明白了,马东呀马东,杜成堂是你招来的,怎么就全推给了金轩忠呢!这事还要金轩忠说吗?工作组副组长干晕了吧,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

“马秘书长,我想杜成堂的事情与金书记没有关系的,你最好主动一些,把杜成堂的事情处理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言语一声好了。”

马东悟了一会赵炎的话,心境明亮许多,是啊,伴君如伴虎,一点想不到,就给脸sè。

赵炎第二天去云州大学听讲课,提升自己的理论修养,他没有选择经济学,而是选择了哲学,历史,和社会学科。

在赵炎看来,学那么多经济知识干什么呢?那还要聘那么多经理干嘛?经商还是需要天赋的!

“今天,我们讨论的是企业的原罪问题。”

一个身材高挑,气质高雅的女老师走上讲台开始讲课,这是社会经济学老师,面对台下趾高气扬的老板们,她抛出了一个难堪的话题。

赵炎正在看马东的短信,他告诉赵炎,一大早自己跑到金轩忠办公室,主动请缨,说杜成堂是自己招来的,那么自己一定要有始有终,把事情处理好,金轩忠很开心,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

赵炎被女老师的话给吸引了,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女老师的人也吸引了他,马上回短信给马东:正在上课,晚上垂钓中心见。

“我们国家的企业,多少都存在原罪问题,那么什么叫企业的原罪呢?郎咸平指出,企业原罪就是指用不正当手段行贿为企业牟取暴利。”

女老师的讲的很仔细,可是很快被下面的抗议声给打断了。

“郎咸平是谁?干什么的?是不是那个打排球的到美国改名的!”

一个脸庞黝黑的老板嚷道,赵炎认识他,以前是做瓦工出身,据说镇里的建筑公司要倒闭了,他挺身而出,我承包了,承包金就是家里五头猪,有一只还带崽的。

他老婆死活不同意啊,乡长都整不好的玩意,你一个在农村帮人家盖房子砌猪圈的能什么?关键时候他拿出男人的本领,伸手在这个不听话的女人脸上来了一巴掌,家主的权威胜利了,成了乡里第一个农民经理。

二十年过来,他走出乡镇,来到云州市,现在是红云建筑集团老板,石大勇,听说红云是他老婆的名字,为的是感谢老婆挨了一巴掌,还能够继续做自己的贤内助。也算是有情有义。

“不懂别瞎说,叫人家美女老师笑话,郎咸平是个经济学者。”

旁边一个儒雅一点的老板解释给石大勇听。

“你这个老师讲这课不好,我们这些人都是靠行贿半企业的?”

赵炎微笑看着女老师,心想你讲什么不好,在这里谈企业原罪,不是找为难吗?

“诸位,不要吵,有话说话,有理说理,我来和这位老师理论一番,好不好啊?”

赵炎举手站起来,征得老师同意后,信步走上讲台。

大家见是赵炎,都鼓掌起来,有的还吆喝着起哄,赵炎优雅的做了个压声手势,并礼貌的问:

“老师你好,我叫赵炎,请问贵姓啊?”

“免贵,姓何,叫何琳。”

“好名字,朗朗上口,清脆悦耳。”

“谢谢,赵老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炎点了点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原罪,犯罪。然后侃侃而谈。

“各位老板,对于原罪这个话题,我有自己的看法,这是一个不应该在企业身上出现的名词,但是没有什么,既然出现了,我们就认真的对待好了。

首先,我不同意郎咸平先生的说法,他说的是犯罪,不是原罪。

我坚持认为,所谓的“原罪”,是最初制度上的不成熟与社会经济发展不能齐肩并进而产生的问题。

理由很简单,如果投机倒把罪还存在的话,现在满大街都是罪犯,同样的道理,用现在的法律制度去考核我们十年前企业经营的模式,那我们想不犯罪都难呀!

所以,我的观点是,谈什么企业原罪,如同谈一个已经茁壮成长的孩子,他的父母到底是在有意还是无意间产生他一样,或是讨论产生他的过程是否合理,有意义吗?孩子都生了,就证明他的父母有需要嘛!”

赵炎的话把下面的老板说的哈哈大笑,何琳则面红耳赤,冲着赵炎翻白眼。

“这个啊,话糙理不糙呀!至于郎咸平,他的许多经济见解还是很独到的,我也很喜欢这个个xing张扬的学者,但是在国内企业的问题上,他的说法有点哗众取宠。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在中国办企业,有我们自己一套文化,这是他不能够理解的,也不是他郎咸平先生能够改变的。”

赵炎转身对何琳温柔的说,就像自己是老师,何琳是学生一样,然后给了何琳名片。

何琳也觉得自己把话题扯大了,也扯远了,有些问题或许就不应该拿到桌面上来讨论,社会问题,说得清楚吗?

下课后,赵炎快步追上何琳,有点拘谨的说:“何老师,晚上有时间吃个便饭吗?”

“怎么?风尘女子吃腻了,还是对家里娇妻审美疲劳了!”何琳仰头高傲的说。

“风尘女子早就吃腻了,家里娇妻是越看越美丽的。”

“哈,那你约我吃饭,不会是要对企业原罪进行深刻研究吧?”

“不是,是因为家中没有娇妻。”

何琳上下看了赵炎几眼,明白了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还是单身,自然多了些好感,骑在自己的踏板车上,像是在思考。

“莫非你家中有娇夫?”赵炎酸溜溜的问。

“我家中只有娇爹,娇妈,好啦,晚上我会打你电话的。”

何琳甩了一下头发,带上头盔走了。

“嘿,赵老板,不会是看上这女老师了吧,准备批发,还是零售呀?”

石大勇幽灵一样闪在赵炎身后,突然冒出一句。

“我是那样人吗?你竞胡说,那个万家商业广场工程,你给我快点啊,我开发区地块准备开始了。”

赵炎踢了石大勇一脚,他的工程一般都是给石大勇干的,赵炎觉得他有情有义,或许这些行业读书人不怎么吃得开,缺的就是那种粗犷的而不拘小节的豪气吧。

谁会愿意把工程交给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去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