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顺着声音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

河对岸的树林里果然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上去就像有人故意站在大树后面,露出半张用头发挡住的面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面孔也人眼中变得越发清晰。

一个呼吸的时间,相隔数十丈的距离,河这岸的骁骑卫已经看清了那人满身败絮的衣衫。

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垂在面前的头发,缩着手臂的袖口,已经清楚的映进了骁骑卫瞳孔。奇怪的是,他虽然站在岸上,发梢和袖管里却不断的在滴落水珠,就像是刚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

半柱香的之后,那人的身影已经在骁骑卫的眼里频繁的移动,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上了半空,向蒲公英的花瓣忽悠悠的落在激流溅起的水珠上,豆大的水滴清晰的在他脚尖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晶莹,他也借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量弹上半空,再一飘向营寨。

不是骁骑卫人马修为高深,可以在黑夜里注意到这些细节,而是一种诡异的力量把种种画面强硬的塞进了他们的瞳孔,压进了他们的感官。随着人影的飘近,不少人忽然闻到了一阵阵奇怪的香气。

骁骑卫就是再对龙骧卫刚才的话不屑一顾,也知道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举动,他们真的遇见鬼了!骁骑卫的胆气不由得一落千丈,身经百战的精兵竟然不知所措的呆在了那里!

“举弩!”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已经陷入石化的骁骑卫忽然反应过来,霍得一下端起了铁臂弩。弩前挂着灵符的三棱箭头齐刷刷的指向了飘过来的人影。

“先不要放箭!”赵大急切道:“那是我兄弟,不要放箭。”

高胖子气得骂道:“就算是你兄弟,也是个死人了。他活着,你跟他称兄道弟,行。他死了,你还婆婆妈妈会连累大伙的。”

“大哥是我——,我在这——”张三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瞬间压过了山河万籁,直刺众人耳膜。

高胖子正要下令放箭,谢半鬼却阻止道:“别急。赵大,你跟他说话,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赵大定了定神:“兄弟,你怎么了?别的兄弟呢?”

“都死光了,个个七剐八剜,谁都没跑掉,一个比一个死得惨。”张三的声音像是三九天给人灌了一口凉水,让人从心里冷到身外。

赵大也怕的厉害,可是嘴上却鬼使神差的继续问道:“那你……你也死了……你不是已经跑了么?”

“嘿嘿……”张三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跑?跑得掉么?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我被他们放进水里给煮了,像鱼一样被活活煮熟了。那水好热啊……,我在水里想死都死不了,我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挖了自己的心,就是死不成。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油花子在水里飘出来,看着皮肉在水里翻腾,嘿嘿……,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么?”

“啊——”骁骑卫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诡异的压力疯了一样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那香味是煮肉的香味,绝对没做,绝对没错。”

“没错!”张三冷幽幽的道:“就是煮肉的香味,还是煮人肉的香味。很快你们也是水里的一堆肉了。”

张三话音落后,河水骤然咆哮围绕着营寨蔓延而上,仅仅片刻功夫骁骑卫驻扎的山坡就变成了四面环水的孤岛。还站在水面上的张三像是被雨水淋透了泥人,从头开始慢慢的溶解,裹着头发的皮肉顺着他惨白的面孔一块块的落在水里,随着一串串带着油花的涟漪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副骷髅的面孔还在向骁骑卫凄声诅咒:“害怕么?当时我也很怕,再过一会,你们会更害怕……”

“住口!”孙千虎声如洪钟大吕瞬间淹没了鬼哭。他已经不能再容忍张三肆无忌惮的扰乱军心,骁骑卫在连番刺激之下几近癫狂,一支意志崩溃的军队,就算碰上只羊也会被吓得满山乱跑。而且吓疯了的残兵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来,再被鬼魂刺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孙千虎声嘶力竭的喊道:“放箭!”

营寨之中顿时万箭齐发,不计其数的寒芒冷电夜空之中川流激射,劲弩破风的厉啸直刺耳膜。五百步内能够洞穿重甲的神臂弩,像是一片黑影蜂拥而去。

仅在百步之外的张三顿时在劲弩的冲击在炸成无数碎片,仍然完整的头颅翻滚着弹上半空,扔在纵声狂笑:“你们怕死么?这世上有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在主人行刑之后,你们临死前那苦苦挣扎的记忆,永远都会留在鬼魂里。日以继夜的折磨着你们……”

谢半鬼沉声喝道:“换道符箭!”

营寨之中箭矢再起,这次每支弩箭前端都挂上了一张灵符。快如飞电劲弩,在空中摩擦的热量引燃了符箓,火光顺着箭尖向箭尾漫延流过,神臂弩顿时化成刺眼流光。再次向空中的头颅激射而去。

像是靶子一样悬浮在夜空中人头,忽然打了个盘旋落进水里。被灵符牵引的劲弩跟着在空中转向,耀眼赤芒在夜色中这成了通红的直角仍然趋势不减,直上直下的射入水中,一时间像是火炭入水般的嗤嗤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蒸汽弥漫半空。

张三的人头失去了踪迹,灵符的红光也归于寂灭,唯独蒸腾的水汽源源不断的涌上半空,营寨附近的温度骤然升高,阵阵水沸的声音围绕营寨不断响动,就像是在骁骑卫的身边安置了一口煮水的大锅既热又吵。

孙千虎眉头紧皱的向谢半鬼问道:“怎么回事?”

谢半鬼的额头上也蒙上了一层细汗:“应该是水煮刑台。”

“什么?”孙千虎打了冷战,身上渗出来的汗水竟然也热得烫人,他本能的反驳道:“可能么?刑台能把一河水给煮开?”

谢半鬼掐动着法诀:“你可以用劈空掌推开水雾看看。”

“好!”孙千虎正想推开水汽一探究竟,不知从哪飘来一股卷地邪风瞬间把附近水雾抽得干干净净。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翻滚沸腾的河水,被煮得发白糜烂的鱼虾。

骁骑卫被吓得面如土色,亡魂皆冒。

酷刑当中用鼎烹人的事情并不稀罕,尤其在边塞军中更是常有,敌对双方互相煮食敌军的事情,骁骑卫中不少人都亲眼见过,甚至有人为了显示胆量也分食过人肉,但是把他们自己放进锅里却又是另一回事,想想自己就要像眼前的鱼一样变成糜烂飘香的肉羹,无法遏制的恐惧几乎撑爆了骁骑卫的心胆。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