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的思绪飞扬起来时,一般就会从天而降一盆冷水。

汶川地震这件事就是一盆冻入骨髓的冰水将我因看到两军大战的躁动浇熄了。

在那种心绪低迷的情况,我只是茫然的背着山女跟在陈春峰身后步行,这时候出川只有靠双脚。挤不上车不说。就连公路也成片的坍塌,而心情不澎湃了就能静下来思考许多事,当日屠睢走的急,我有许许多多没来得及问的便要在此时商量:“陈爷爷,你说五乘是否知晓神仙窟下究竟有什么?”

“不知道。”

“那当年在碗子村的日本人呢?”

爷爷几人对于神仙窟也是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这则消息最先从哪里放出来,以至于以讹传讹成为了神仙道场,而当年小鬼子自侵略中国后很有可能也听到了消息,只是谣传太甚竟然误导着他们去了碗子村。

后来五乘出山,主动去阴阳寮勾搭了一批阴阳师带着百鬼夜行图来到,我们从始至终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鬼子是什么品性?走在中国大街上被人看到都怀疑他们是来搞破坏的名声了。五乘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野狗谋皮,既然五乘和小鬼子都非善良之辈。他们之间的合作绝不会坦诚相见,最基本的,在下神仙窟的那一晚五乘应该出现,即便他在日本镇压恶鬼。也该派乐正林盯着,起码要看看小鬼子得到了什么,事后才好分润。

而那一夜乐正林也没有现身。

若非他有绝佳的藏匿之计,就只能是五乘根本没让他来,换言之,五乘并不关心神仙窟下面的宝贝。

“陈爷爷,难道五乘知道神仙窟的真相?”

“应该不知道。”陈春峰住着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带我们在山林中穿梭:“神仙窟的真相就是啥也没有,难道你会在一个啥也没有的地洞里浪费如此多的心思?”

“那他总该盯着阴阳师的举动。”

“也许有更重要的事脱不开身吧。”

“什么事会比神仙窟更重要?”

我随口一问,料想陈春峰也没有答案,可他却猛地一顿,满脸骇然的与牛哥对视,最后缓缓转身,喘着粗气,用那种万分惊异的语气对我说:“除非五乘知道那夜下神仙窟便是死路一条。”

牛哥的手搭在司徒辰的肩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却很坚定的说:“五乘就在此地,他一定来了这里!”

“来干嘛?”我干巴巴的笑两声:“来宣扬佛法?嘿嘿,说不定掉地缝里摔死了。”

“他来度化亡魂。”

一言惊醒梦中人。

我脑袋一晃险些将山女扔出去,虽然这仅仅是牛哥与陈春峰的猜测,但也是目前看来最合理的解释。

与屠睢的交流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我是个半吊子,再加上他这个二傻子,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如果那时候牛哥与陈春峰有一人清醒便能猜到许多真相,可我当时根本没想过叫醒他们,屠睢带兵下阴间了,让他俩知道还不死活跟着去参观?我可舍不得两个得力保镖。

而事后他们问我一些事便给出了一些结论,有些并不正确可联系到爷爷的信,我心里就有了个底,只是没有告诉他们。

先说屠睢这个死牛头,他的身份一直不清不楚,说是爷爷贿赂了真正的牛头让他冒名顶替,可这种事不是私下交易一番就能成功的,阎王爷也不是瞎子呀,可后来我们一合计,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极有可能就是真牛头故意惹怒阎王爷,比如说收点小钱呀,欺负两个漂亮小亡魂呀。

真牛头被贬到忘川河看守三途花,屠睢就趁机顶替他,不但摸了阴间的情况还把花给偷了。

后来爷爷以方云讯之身而死,必然有阴差来拘他的魂,而在这之前屠睢就溜出来了,他说来时看过生死簿,牛哥阳寿未尽但不能被阴差抓到,既然阳寿未尽,阴差又为何抓他?而得知了屠睢就是牛头之后很轻易就能猜出他的意思。

前面有具阳寿未尽的身体,你赶紧去夺舍了吧,但不能被阴差发现,那具身体就是爷爷为牛哥准备的,许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陈春峰化为城隍暂时性命无忧,但那头从河北跋涉而来的牛虽然吃过菊泉青泥却渐渐老去,所以爷爷为他准备了另一具身体。

屠睢说完话就化为光幕飘散了,牛哥心里明悟这牛头挂掉了,挂的很彻底,尔后来了一队阴差将牛哥吓跑,而在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大胆猜测一番,屠睢偷到三途花又得到了阴间的情况,他不再需要冒充牛头,于是溜出来送花同时粉碎阴差之身,真牛头派阴差拘魂,压着得到三途花的爷爷投胎?

真实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屠睢必须吓跑牛哥,不然让他看见爷爷拿着三途花与阴差离去就会露馅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那真牛头一定与爷爷有些关系,不然绝不会如此帮他。

再后来屠睢做了什么?不出意外就是溜到鬼市联系部将,王礼那群大傻蛋稀里糊涂就死了,他们怎知道一小会轮回中有一天是南方军团建军日与将士忌日重叠?别说是王礼,那几个名词我也仅限于听说过,陈春峰和牛哥连一小会是几年都不知道,一定是屠睢告诉他们的。

联系到部将,我估计屠睢不会常留鬼市,毕竟那里的道士可没有善于之辈,最可能的落脚点就是杏桥山,他应该就藏在附近,而未来有一天我们会去鬼市应该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第一他没这个脑子,第二他也没心思管我。

秦兵爬起来了,王礼几个小将军去杏桥山找大将军,余下的慢慢开拔,而他们夜里到,第二天便遇见我们,王礼贼眉鼠眼将我叫出去给了一封信,事后问我信上写了什么,当时我以为这孙子装呢,如果没偷看,又怎会得知这信只允许我一人知道,从而找机会偷偷给我?

现在看来他是真没看,屠睢给他的东西也没胆子偷看,也是屠睢祝福他找机会将信交给我一人。

王礼真可以当演员去了,还他吗装成一幅闹鬼的样子,足见他虽然变成怪物却也没脱了正常人的思维,想骗人时就可劲的吹,吹得玄乎起来让你自己想去吧,我当时也挺诧异,他看见个老头鬼,之后坟墓里的尸体挠棺材板,又是鬼又诈尸,难道爷爷用类似五乘的办法活了?可信里却说自己回不来。

想到这些许多事就可以解释清楚了,唯一困扰我的还是那封信,如果是屠睢在爷爷坟里发现,他好好的开爷爷的棺材做什么?如果是爷爷被押走时让他转交,他却在几年后偶然相见才送来,虽说我俩没啥交情,可爷爷帮他大忙,难道他没有一点回报的觉悟?

估计屠睢真是个白眼狼,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小辈,见了面也不给个见面礼,扔了把破剑就走了,两个巴掌宽的重剑看上去挺唬人,陈春峰握着和牛哥的青铜剑试了一击,屠睢那把断成两截,中间也没藏个武穆遗书之类的。

南方军团冲进怪山中,山路尽头就是阴间,因为那条路名为黄泉。

活人踏上黄泉路便下地府,亡魂要想来阳间自然也走黄泉路。

不单单是来阳间,阴兵在阳间的路便是阴间黄泉路的延伸,只是将阳间路覆盖了而已,所以才有见到阴兵借道的人没几天就会死去,已经亲眼见到了黄泉路又怎能不死?

阴兵借道的讲究很多,既不能影响阳间,也不能伤到阴兵,整个中国允许阴间阳间接轨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几处而已,若是有心人肯下功夫摸索,甚至可以摸出阴兵会从哪里出现,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出现。

屠睢冒充牛头时一定摸清了阴间的情况,所以他知道具体在何时何地会有黄泉路铺就,而五乘与小鬼子联络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神仙窟下的宝贝,就一定打那些阴兵的主意,可他如何得知那夜会有阴兵借道?

我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屠睢泄密了,他要去阴间寻活路,五乘要下去找美女,两人狼狈为奸一下倒也说得过去,可前提就是五乘必须知道屠睢的存在,其次要说服屠睢出卖爷爷,最后也是最肯定的一点,如果五乘那夜真的与屠睢下去,在这之前就已经搞死我了。

我没死就说明五乘还在阳间,而动了阴兵的主意又没有溜下去,再联系到五乘曾经来过此地,那对他有利的就只有这里,牛哥陈春峰与我都相信他现在就以大师身份被人包围着,口灿金莲安抚那些亡魂。

地藏菩萨度尽地狱恶鬼便成佛,五乘若是安抚此地亡魂,那份功德会不会真的让他成为五乘佛?估在扑扛。

我不知道,陈春峰与牛哥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忐忑的望着对方。

这逼脑袋进水了,屠睢敢算计阴兵是有五十万兄弟做后盾,可五乘有啥?有我弟弟,最多还有西藏那群喇嘛,四川到西藏的路倒是方便,可真心实意帮五乘的只有扎多活佛,充其量一百来人,即便六大神圣家族与他联手,成百上千的喇嘛浩浩荡荡冲来,迎接他们的便是解放军叔叔的机关枪。

何况四大佛教圣地的高僧是傻子?这么一份大功德,即便他们吃不下也不会让给喇嘛。

沉默良久,还是陈春峰先开口,他明明嫉妒艳羡五乘的机缘,却不咸不淡的说:“不可能吧?呵呵!五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这一场灾难少说死了三五万人,从古至今就没人能度化如此多的亡魂,否则他们啥也不用做了,捧上佛经等着打仗时藏到旁边,一场赤壁之战就够几十个贼秃去西天的了。”

牛哥扶着司徒辰的手变成鹰爪,掐的司徒辰龇牙咧嘴,这份机缘可以让全世界眼馋,换成与他俩有关的就等于一间屋子里装满太岁,芝人芝马,万年何首乌这类草药让他们随便吃,吃完了肯定气血沸腾炸成肉沫,可傻子才会一口气吃完,每天吃一个,真正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以牛哥装作很淡定的模样说:“五乘也不需要度尽了,给两三千亡人超度就足够他压咱们所有人一头了,估计迅哥的师祖也不是对手。”牛哥微抬眼皮对我说:“方航,咱们回去和他抢吧。”

“抢不过,”我苦笑连连:“如果还有余力我也不会离开了,不说功德,起码救人一命呀,何况五乘太逆天了,他不会像咱们一样偷偷摸摸的救人,这段时间他四处乱跑谁知道收了多少信徒,原先你不是也见过有豪车接五乘和小兰离去?我估计有大人物帮忙,组织解放军叔叔清场方便他念经呢!”

bug!五乘绝对是个bug。

有了这个想法,所有的疑惑豁然开朗,五乘根本不需要神仙窟里的宝贝,他不知道怎样得知阴兵何时会从杏桥山出现,便忽悠小鬼子带着百鬼夜行图赶去寻宝,那黄泉路最初连接在神仙窟之下,姑获鸟看到的宝贝就是一群群亡魂战士,于是小鬼子高兴了,指不定还大喊两句:嗖嘎,见到五乘秃驴说的宝贝了,我们快去抢过来啊,秃驴说谁先碰到就是谁的,咱们快跳。

棋子,弃子,五乘以为神仙窟下有怪兽,而阴兵沾染龙脉应该会偷偷进行,若是惊动怪兽最好,没有惊动也无所谓,五乘的棋子会帮他们搞大声势,怪兽与阴兵交战,无论胜败总能帮他拖延些时间,五乘的胃口也不大,超度上几百几千亡魂后比杨四省厉害就好,从此化为和尚里的陆地神仙,他连杨四省都不怕了更何况爷爷?

道家是陆地神仙,佛门有转世罗汉,而陆地神仙不愿意管我们,转世罗汉却一门心思弄死我。

此时就连陈春峰也没了斗志,拍着树干抱怨道:“迅哥怎么还不回来,再拖下去你真让五乘搞死了,恍惚两辈子才找到的儿子,难道他不管么?”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你要与李少游没关系,我和老牛又怎么会如此尽力的帮你,迅哥三个儿子,你瞧我们管过谁了!”

妈的,这俩老东西早就知道了,不过也正常,爷爷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挥挥手,我无力的说:“算了,就算爷爷在也拿他没辙,我不怕死,只是五乘太阴毒,我担心他让乐正林欺负山女她们呀。”

陈春峰吹胡子道:“什么叫迅哥也没辙,你要有信心,五乘在阳间超度亡魂,说不定迅哥在阴间超度阴兵呢,”陈春峰是个乐观人,说了几句话哈哈大笑起来:“管那么多做啥,无非一死,死了之后咱们去阴间找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