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枪吧!”岩玉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死了就死了,反正阿蓝会马上到地下来陪我,我们做一对鬼夫妻。”

“别废话,我不想杀你,你马上离开,我们只想过一段安安稳稳的日子。”风俊扬说道,“老实告诉你,我们两人都身中剧毒,无药可解,你若还有人性,就让我们安静的度完余生,我也不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候欠了命债。但是,若你一意孤行还来打扰我们,我会狠下心来杀了你……”

“你们两人都无药可解?卑鄙!亏你想得出这么狠毒的办法!你想这样来迷惑阿蓝?让她无辜的到地下陪你?”岩玉气愤的说,“中毒的是你!要死的也是你!至于阿蓝,她是苗寨的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不会让她死的!”

“你有办法救她?”风俊扬知道这个人一定有来头,他临危不惧的样子,以及言语间的冰冷气质,让他明白这个人在苗寨一定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办法自然会有!”岩玉将手上的刀一抖,将难题抛给风俊扬,“你想救她,还是想她死?”

“我自然想她安然无恙的活着。”风俊扬稳稳地拿着枪,“她只要能活下去,我死不足惜。我这条命经历好多次磨难,千疮百孔,不值钱……你有什么要求?”

他心里知道这个人的要求,无非是要留下乌蓝朵。他有些犹豫,就这样让她离开自己?她会幸福吗,跟着这样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男人。

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盼头,她跟着自己,连生命都没有保障,执意留她在身边,自己也未免太自私了。他心里知道,他与乌蓝朵,无论口上怎么山盟海誓,情深意重,但是实质上,两人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到可以托付生命可以生死相随的地步。一切只不过是他们都到了人生绝境的臆想,或者自我安慰罢了。他心里涌起一阵悲哀,为自己这残忍的清醒。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恐怕早就想到了。那就是,你离开她,离开苗寨,永远不要到这个地方来,永远不要让她再见到你。你能做到吗?”

“能。”他答道,将死之人,还会有机会到这个地方来?

“我答应你。”他又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也得答应我。”

岩玉不耐烦了,不过他收起刀,问道:“有什么你快说!”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他认真的说道,尽管岩玉收起了刀,但是他的枪还是指着岩玉,“这样我才放心。”

岩玉怔了怔,犹豫不决。风俊扬看见他的迟疑,心中产生了怀疑,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看着那双金面具里的眼光,说道:“你到底是谁?你连真面目都不给我看,我怎么相信你?”

“既然你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就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你,让你知趣的走开。我叫岩玉,阿蓝叫我岩玉哥哥。我们两家都是对面苗寨的人,她住村头,我住村尾。从小我们就一起长大,一起上山割草放牛,一起念书,一起干活,村里的人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小时候的乌蓝朵很依赖我,很信任我。长大以后,虽然不说,但是彼此都在心里把对方当做要过一辈子的人。”

岩玉放松地坐在风俊扬对面的石头上,眼睛一直盯着昏睡的乌蓝朵,他回忆着说:“我们两家的大人,口上不说,但是心里都默许着我们的交往。我们苗寨不像你们汉人,非要来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些都是虚空的东西,若是两个年轻人好上了,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没有人会觉得不对。”

“你们,原来是这样。”风俊扬有些失落,原来乌蓝朵在苗寨,还有一段感情。他还一直以为,她会像他一样,是对方的唯一。

岩玉看见了他的失落,语气里满是骄傲和炫耀,他从身上拿出一个手帕,得意的说:“我们寨子的女子,都会有一个随身之物,一直带在身上,但是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就会把这个当做信物交给对方。这就是阿蓝给我的手帕,你看,上面绣着一只孔雀。”

风俊扬看见他的手里,果然有一方同自己身上一样的手帕。白色底子,绣着一只开屏的孔雀,栩栩如生,右下方角下绣着一个“蓝”字!

他没有将自己身上的那一方手帕掏出来,乌蓝朵曾经说过,这方手帕是定情之物,不能舍弃也不能归还,但是岩玉也有一模一样的手帕,他当做宝物的信物,原来也不是唯一。他心里却更加惆怅了。

“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他怅然无比,好像自己倒成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岩玉没有了刚才的快乐语调,他的话里有淡淡的哀愁,他说:“两年前的春天,播种五谷之时,寨子里要举行祭祀祈福的仪式,以便向老天求得一年的好收成。那一天,寨子里所有的人,都盛装出席,载歌载舞。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在山坡上对歌,小伙子们卖力地使出自己的绝技来讨好心仪的姑娘,很多年轻人都会在仪式上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所以,所有的年轻人都期待一年一度的活动,所谓祭祀,到后来就慢慢变成了年轻人的相会日。”

“那一天寨子里的平地上人山人海,我拿着自己心爱的古琴,穿着漂亮的民族服装,到了现场,人们兴高采烈,跳着舞着,却没有人发现异样。我到处寻找阿蓝,我找不到她,同时我发现,寨子里多了很多的陌生人。他们穿着盛装遮掩自己的身份,但是,我熟悉附近的人,这些生面孔我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去找到了族长,也就是阿蓝的父亲。告诉他寨子里的异常,不料阿蓝的父亲大笑着说我太小心眼了,他只不过邀请了外间的朋友到这里来参加盛会。阿蓝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闯荡,直到二十多年前才回到家乡,与家乡的女子成亲有了阿蓝这个独女。我问他阿蓝在哪里。不料她父亲却一改往日对我的和善,突然变脸告诉我,以后再也不准来见阿蓝,如果再和阿蓝交往,就将我逐出苗寨。”

“我当时就懵了。他不是一直都默许我们的交往?那时候,我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好青年,务实勤劳,一身好武艺,还是一个好猎手。家境也清白,是地地道道的苗族人家,像我这样的好条件,不知道多少寨子里的姑娘都心生向往,想要嫁给我。阿蓝父亲的话,让我不畅快,但是,我还是到活动现场去找阿蓝了。”

“找了几圈,我也失望了。现场没有阿蓝,所有的姑娘都到了,除了她。她们在跳舞,在对歌,但是,唯独没有她。我被一群青年簇拥着到了篝火旁跳舞,还有几个女子向我抛出了信物,我都没有去接,让大家很扫兴,其实她们都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

“等到祭祀后,我便想回家,第二天再找机会去约阿蓝出来。但是活动结束后,我听到台上有人大声说,请出我们苗寨的蓝凤凰。我当时就激动了,原来阿蓝到最后才现身啊!”

“蓝凤凰?”风俊扬不解的插话,“她是你们苗寨的圣女?”

“以前人们都这样叫她,因为她美貌善良,天生具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人们叫她蓝凤凰,是说她漂亮有气质,并不是把她当圣女。你知道,当了圣女就终身不嫁,一辈子都不能享受爱情,不能过正常人成婚生子的日子。我当时很高兴,因为阿蓝之前告诉我,她的阿爸,会在适当的时候让她自己选意中人。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晚上,她会将信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