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蓝朵颤抖着,她心里的最后一道坚守的意志决了堤,岩玉果然比她快了一步,一定是岩玉!一定是他抢在自己的前面,杀了柳婆婆。

乌蓝朵知道柳婆婆的生活习性,她的草屋里,除了她自己,从来没有别人。她不留人在她的草屋里吃饭喝茶,虽然草鬼婆都是借喝茶吃饭之机给别人下蛊,但是柳婆婆会有更巧妙的办法,她有洁癖,更不会留人借宿。她害怕外人的晦气,弄脏了她心爱的蛊。

那么死的这个人,无疑就是柳婆婆了。岩玉真狠毒!何止是狠毒,简直就是变态疯狂,丧心病狂!

她看见黎明的光线,在她的眼里逐渐暗淡下去,消失在地平线,慢慢的落下去,好像最后一抹夕阳,夜晚来临了。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犹如跌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让我死去吧!她最后一点意识挣扎着,这比死还难受!他们两人的希望,都没有了,柳婆婆死了,风俊扬的日子还有多长?

“蓝朵!蓝朵!”风俊扬的呼喊,在她耳边渐渐弱了下去,她昏迷了过去。

风俊扬的绝望因为乌蓝朵的突然昏迷更加深了,乌蓝朵确定这个人就是柳婆婆,他还能说什么?好不容易升腾起的希望就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早上,熄灭了。

自己死不足惜,可是乌蓝朵,她也会找不到解药解她身上的毒。

他还是没有补偿回来,他将欠她一辈子。他将乌蓝朵抱出茅草屋,外面已是一片鸟语花香,远处的山好像被洗过一样,绿得刺眼。

这就是乌蓝朵的家乡,怪不得她总是夸自己的家乡多么秀美,这山,这水,果然与别处不同,自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如果中毒的只有他一人,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她,不再做她的累赘和负担。但是她也中毒了,他希望自己在有生的日子里,帮她找到解药。

朝霞满天,美得惊心动魄。“蓝朵,醒醒,你看那朝霞,好像腾飞的龙……”他好似是自言自语,此情此景,又碰撞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回忆,关于小狐狸。

关于他们看月色的那段回忆。多么相像,都是两个想要救自己的女子。只是,一个在晨曦,一个在夜晚。一个是自己想要厮守的人,一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妖。

小狐狸,你神通广大,你在哪里?这世上,恐怕只有你,才能救她了。

他心中急切的想着小狐狸,却不是想念,而是希望她出来,能治好乌蓝朵。他为自己的转变感到吃惊。

在潜意识里,乌蓝朵其实是不想醒来,她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不敢面对抱着那么大希望的风俊扬,她的内心非常明白,她也能听见风俊扬轻轻的叹息。

如果不是自己贸然出现,激怒岩玉,如果是换另一个人来跟着他求医,可能柳婆婆就不会死。柳婆婆不死,他就有救了。

她的眼里流出两行泪,一双冰凉的大手,轻轻在为她擦拭。她又听到对面寨子里的鸡鸣狗吠,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心里升腾起来!

于是她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我们回我们的寨子吧!”

“你醒了,回寨子?”

“对。我们的苗寨。我以前答应过你的,一定要带你来,你别说话,现在,柳婆婆死了,我们两人都没有希望了。”乌蓝朵罕见的笑起来,“我终于理解你之前的感受了,你真厉害,要做到那样的洒脱,我还欠些火候。”

“你想说什么?回苗寨去度过我们的余生?”风俊扬惊道,“我是无药可救,但是你,我一定不会放弃你,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我有一个朋友,她……”

“别说了。柳婆婆的蛊毒,只有她能解,因为,她下了咒语,重要的是,她的虫蛊都吃她的鲜血长大,要解,必然要她的血。现在她死了,可是刚才那些血,都是死血,没用。”乌蓝朵故作轻松的说,“让我们去游山玩水,将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吧!”

乌蓝朵的话,让风俊扬对她还有救的想法彻底破灭了。他的心也开始惶惶然往下沉,喃喃低语:“我对不起你……”

“这是我两年前的事情!跟你无关啊,不遇见你,我一样会中毒。”乌蓝朵洒脱的说,“走吧,趁我们还走得动,我带你去看我们苗寨神奇的温泉,只要你对着它想你的心事,它就会将你想的事情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那是不解风情的温泉!”风俊扬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我们去看看,我偏偏要对着它说骂它的话,看它能不能说出来。”

“好,我带你去。”乌蓝朵大胆的牵起了风俊扬的手,岩玉,你若就在此处,我就是要让你看见,我就算死,也会和他在一起,你前一秒害死他,我后一秒也会跟着死!

她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只觉得浑身轻松,步伐轻快,行走在清晨的乡间小路,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遗忘他们,他们如此快乐,不是吗?

柳婆婆的茅草屋建在半山腰,这一路下去,都没有人烟,柳婆婆像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霸占着此地多年,由于她的残忍和毒辣心肠,没有人敢靠近她,这片山,逐渐成了她种植草药的地方。

“俊扬,你快乐吗?”乌蓝朵突然问。

“要我说实话吗?若是想到明天,我就不快乐,因为,我没有明天。但是想到此刻,我是快乐的,因为,我有你相伴。”风俊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乌蓝朵笑靥如花:“我也是一样的感受。我只要现在,俊扬,把我们在一起的一天当做一辈子,这样,快乐就长久了!”

风俊扬心疼地拥她入怀,紧紧抱了抱她,她在怀里柔弱无骨,更加激发起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他轻声说,“一天就是一辈子……”

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时候,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条人影,他像风一样从风俊扬的眼前飘过,他听到了这个人影冷冷的笑声。

“有人!”风俊扬大呼。

乌蓝朵不理会他,反而紧紧抱住他,她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岩玉,这个卑鄙的小人,杀了柳婆婆,还来跟踪自己。

“不要理他。”乌蓝朵说,“这是夜里没有来得及离开的鬼魂,他在贪恋世间的美好,看见我们甜蜜的样子,他不再想返回地下……”

乌蓝朵说着说着,突然就没有了声息,身子软软的往下瘫倒。

风俊扬大惊:“蓝朵!蓝朵,你这是怎么了?”她双眼紧闭,额头上沁出秘密集的汗珠。风俊扬心想,她毒发了。

真是造物弄人,他夜里毒发,她白天毒发。他苦笑着将她平放,蛊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治疗的东西,所以,他也无可奈何。

无奈痛苦间,他眼前黑影一闪,一个白衣金面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金面郎君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风俊扬也隐约感到了他的杀气。两个男人之间,如果同时爱着一个女人,不用言语,只看眼神和肢体动作,就可以将彼此的心事了然。

“放下她!”岩玉冷冷地说,他用一把长刀指着风俊扬,晨光里,长刀闪着寒光,跟这个朝气勃勃的早晨一点都不相称。

风俊扬不理会他,昨天夜里,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好像一场梦一样,朦胧中这个人在和乌蓝朵说这话,但是到底说的什么,他当时也没有听清,过后自然一个字不记得。

“放下她!”岩玉一字一顿的说,“你聋了吗?”

“你是在和我说话?”风俊扬反问道。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别跟老子装蒜,我叫你放下阿蓝!”岩玉暴跳起来,风俊扬越是冷漠越是无动于衷,他越激动,好像别人不把他看在眼里便是他最计较的事。

“你是谁?”风俊扬问,“凭什么放下她?这是我的女人!”

“放屁!”岩玉将刀一闪,架在风俊扬的脖子上,他咆哮着,“阿蓝一直都是我的女人!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你这个汉人,你给我滚回你去,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风俊扬冷然道:“我不想和你动手。也不会信你的信口胡说,蓝朵有自己的选择。”

“她是被你迷惑!不和我动手?我要和你决斗!”岩玉语无伦次,“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要和你决斗!要将你碎尸万段!”

“住口!你再说一句,我一枪崩了你!”风俊扬说,“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岩玉大惊,他没有看见,风俊扬的手,已经在他的腋下,一个冷冰冰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