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俊扬一惊,果然如他所料。岩玉带着乌蓝朵回来举行婚礼了。

梅逸仙和明珠一起将目光投向风俊扬,两人好像都明白他的心事。

“还有多远?”风俊扬问。

“喏,翻过这个小山包,再下去一点,就是一块平地。寨子就在平地上。”明珠快人快语地说,“你着急了?”

他不理会明珠的玩笑,心急如焚,不和明珠她们招呼一声,飞跑起来。

他知道此时的乌蓝朵一定心里比他更急,一定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去救她出来。

若不是自己的轻率鲁莽,轻信岩玉的话,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他如飞毛腿一般地跑上了那个小山包,心里不停祈祷,乌蓝朵,你一定要等着我。

出门看见合欢鸟,梅逸仙说他会有喜事,他希望是真的。幻想着岩玉被他打跑,婚礼继续着,只是新郎由岩玉换成了风俊扬……

他站在小山包上,一阵阵悠扬的歌声传来,很明显的,下面的寨子里已经载歌载舞,在为岩玉和乌蓝朵庆祝大婚。

他想象岩玉牵着乌蓝朵的手,笑吟吟地招待客人,而他的乌蓝朵,强作欢颜,生不如死。

一想到此,他就心如刀绞,乌蓝朵,等着我,我一定要将这场婚礼,变成我们的。

身后是阿葵她们一行人在议论纷纷:

“这前面的人是谁?好像是一个外地人!”

“守卫的人到哪儿去了?都来看热闹了?怎么放了外人进来?”

“叶秦是不是看见别人娶了阿蓝,心里不是滋味,才离开了自己的哨位?”

“别胡说,叶秦喜欢的是明珠。”说话的是阿葵。

“哈哈哈,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对呀!”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引起了风俊扬的注意,她说,“阿蓝与岩玉这么多年相好,今天终于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昨天晚上的祭祀大会,阿蓝可是出尽了风头啊!你们没看出来,族长也是这个意思啊?让阿蓝和岩玉在一起。”

“那一身衣服真漂亮,不知道阿蓝今天穿不穿?岩玉的爹娘看见这么漂亮的媳妇,该是要乐晕过去啊……”

风俊扬一惊,昨天晚上的祭祀大会?

昨天晚上自己和乌蓝朵在对面柳十四的小茅屋里静等了一夜,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哪儿来的祭祀会?

再者,岩玉说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这一点也得到了明珠的证实,那这些人还说,岩玉的父母见了阿蓝会如何高兴?

他觉得后背发凉,难道这一路走着的,都是记忆停留在两年前的祭祀之夜的人?她们和岩玉,到底谁的话是真的?

他想过去问一下她们,但是已经离寨子近了,能听见寨子里人们的欢笑声,他的心更加迫切,他想马上见到乌蓝朵,带走她!

到了寨子的门口,他没心思去欣赏乌蓝朵以前描述的美景,只看见高高的门上悬挂这一大朵刺眼的红花,他朝那寨门里面看去,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穿着名族的盛装,在院子里边歌边舞。

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不属于他,这快乐,更不属于他。好像是很多小说里的桥段,他行色匆匆,去参加自己爱人的婚礼,只是,新郎不是他。

“嘿!小伙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转身一看,一个精瘦干瘪的老头,嘴里衔着一只长长的烟斗,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像一个皱皮的茄子。

“你不是本地人。”老头子取出烟斗抖了抖,吐了一口口水。

“不是。那又怎样?”风俊扬简短的回答道,他想这个老头一定是寨子里的“长老”级别,一定要来盘问一番,他豁出去了,既然一路过关斩将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退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不料老头子突然将头伸过来,喷着浓烈的烟味,低声说:“我也不是。”

“哦?你是哪儿人?”风俊扬问,还有这么老的外地人来凑热闹?

“忘记了。”老头子又吐了一口口水,飞沫飞溅到风俊扬的脸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臭味,他神秘的说,“漂泊一生,忘记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热闹。”风俊扬淡淡地说。

“找死啊你?”老头子突然一把抓住要进门的风俊扬,低声说,“你没有发现异样?”

“新娘子呢?”他答非所问。

“哈哈。你是来看喜娘子的!真是不要命了。”老头子吸了一口烟,对着风俊扬就吐了大口的眼圈,呛得他差点背过气。

“看不成了。”老头子摇摇头说。

“为什么?”风俊扬急了,“为什么看不成?”

老头子慢条斯理的将烟斗里的烟抖出来,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装上烟丝,点上火,呼噜呼噜地吸了几口,毫不顾及地又将烟圈吐在风俊扬的脸上。

他都忍了。这老头确实让人感到心烦啊!不由分说对着脸又是吐口水又是吐烟圈,他以为我风俊扬是排气筒还是烟囱啊!

“老人家,为什么看不成新娘子?”他极力掩盖脸上的厌恶之情,诚恳的问道。

“因为,咳咳……”老头子吸烟太猛,猛地咳嗽几声,接着鼻子也呼呼作响,他伸出右手,狠狠地捏住鼻子发出呼呼的声音,一团深黄的鼻涕随着流了出来,沾在他开裂的手指上。

老头看都不多看一眼,伸手就将鼻涕揩在衣服上。

风俊扬心里一片作呕!

倒不是因为老头邋遢,做医生的多多少少都有洁癖,他作呕的原因,是那老头将黄乎乎的鼻涕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是老头老眼昏花没分清楚,还是他故意的?

多半是故意,从他一见到风俊扬,吐口水吐烟圈擦鼻涕,每件事都没有落下风俊扬。

“看不成喽!”老头子干脆一屁股坐下来,靠着墙,半闭着眼睛,陶醉不已地吸着烟,说,“现在看不成,晚上才看的成。仪式在晚上举行……”

“你,你早说啊!”风俊扬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个意思,这老头跟自己前日无仇,今日无怨,为何总是针对自己?

这样疯癫成魔的流浪汉,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这样想着,转身要进入寨门。不料身后老头子的声音又起:

“进得去,出不来啊!”

风俊扬不理会,他的一只脚踏进了寨门。

脚落地的瞬间,他被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好像触电一样全身麻木。

“哈哈哈哈……”老头子在后面肆意大笑。风俊扬没好气地转过去说道:“你在搞什么鬼?”

老头子半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笑得怯意,笑得开朗,他沉闷地说:“天要黑了。”

风俊扬抬头一看,奇怪,刚才还日头当空,现在突然间日头西沉,天空布满晚霞,即将暮色四合的样子。

这变天也变得太快了!

直接把下午的时间都略去了,从中午猛地就进入了黄昏。

他又踏进了那个门槛,毫无疑问的,又一次被弹回来。

“老伯,你搞什么?”风俊扬有些不耐烦了,“我有急事。”

“不是我……”老头子将烟斗在墙壁上蹭了蹭,敲了敲,将里面的烟渣倒出来,重新又装上,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没看见我也进不去吗?”

“是人,都进不去。”老头不经意的说。

风俊扬惊讶道:“那里面都不是人?”

“小伙子,我看你人机灵,还不嫌弃我脏,我给你阴阳眼,怎么样?”老头子眯着眼睛看着风俊扬,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阴阳眼?”风俊扬不解的问,“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咳咳……咳咳……”老头子喘着气,喉咙里呼呼作响,他扶着墙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他说,“有了阴阳眼,你就可以分清哪是人,哪是鬼,你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风俊扬说,“阴阳眼是民俗信仰中的一种通灵的特异功能,代表能看见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存在。拥有阴阳眼的人,有的是先天就有,有的是后天用法术来‘开’的……”

“咦!你知道?”老头子听到风俊扬的解说,有些兴奋地说,“那真是有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