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了始末,贺启暄面色沉重的送权大夫出宫去了,瑞安宫内殿里,慕嫣然一脸悲愤,手中的一张帕子,早已被揉的皱巴巴的没了模样。

中毒。

而且那下毒的人还颇有手段,逐年加大药量,让宛贵妃根本未察觉出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陈年旧疾,若不是对毒有专门研究的人,根本查不出来,难怪,太医院的御医这些年,竟没有一个人诊断出来,怕是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在永成帝的宠妃身上下毒,没往这方面去想吧?

会是谁?太后?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权大夫说,那毒药无色无味,中了毒的人,时时刻刻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困倦不已,可等睡着了,梦里看到的,又都是自己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是故醒了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像没有睡觉一般。周而复始,病人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一般的大夫查不出来,而病人自己,也以为是病入膏肓,没了求生的**,再等到那最后一剂毒药送上,病人自然会一命呜呼。即便是查尸身,也绝对差不到异常。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心肠。

宫里除了太后,其他人,对宛贵妃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没听说有如此深的仇恨要到下毒的地步,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想的头都痛了,慕嫣然仍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更像是缠了几团乱麻一般让人抓狂,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贺启暄的说话声。

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小贵子,让他送去漪兰宫给丹青,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迈进了内殿。

“权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贺启暄的脸色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深邃的眼眸却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带着让人心惊的震怒。慕嫣然伸手轻抚着他紧蹙着的眉头,一边柔声问道。

无力的倒在暖炕上,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权大夫说,母妃中毒已深,便是他祖父权老爷子出山,也无济于事,只能这样慢慢的调理着,看能不能不把身体里的毒素除去。而且……”

眼中尽是痛楚,贺启暄满脸哀恸的说道:“权大夫还说。如今用药最要谨慎,用量过大。母妃的身子撑不住,用的少了,又起不到药效,拖得久了,对母妃的身子更是不好。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他就必须进宫为母妃诊一次脉,这样循序渐进的诊治,母妃的身子。也不见得有起色。”

呼……

“只要母妃的病能好转,这些事,都是小事,嗯?”

只要有法子,就是好的,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无济于事,无能为力这样的词,这么想着。慕嫣然吐了口气,柔声劝解着贺启暄。

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所缓解,如今虽然事态严重,好在心里有数了,贺启暄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三哥举荐的这位权大夫,着实是个人才。本以为他会嫌麻烦,可他叮嘱起药的用量来。还真是耐心细致。最后,还寻出了自家的食盒。说这样旁人见了也不会起疑。我本还想着要叮嘱他几句莫要在旁人面前提及,可见他比我都心思细腻,我便知道,他定然会守口如瓶。”

脸上的赞赏之情显而易见,贺启暄抬手轻抚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继续说道:“我本还为母妃后续的诊治犯愁,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便主动说了出来,说定期进宫为母妃号脉调换药方,而且,每三日的药他都会备好,让我自去取便是。我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便连我没想到的,他也尽数都安排好了,这样的人,怪不得能成为‘赛华佗’的嫡传弟子,我如今心服口服。本来怨天尤人的觉得老天薄待了我贺启暄,如今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还有何担忧?”

连日来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去,贺启暄满是豪情的说道:“嫣儿,母妃的病一定会痊愈,到时候,咱们一家五口人,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柔美的笑着,慕嫣然靠在贺启暄的怀里,安心的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坚定乐观的温和气息,慕嫣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这件事,要告诉父皇知晓吗?”

“自然要说。”

肯定的答着,贺启暄言语凿凿的说道:“这宫里,若是只有一个人能护住母妃,那这个人,便是父皇,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怎能瞒着父皇?”

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阴狠的戾气:“无论那人是谁,待我查明真相,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慕嫣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抚着贺启暄的胸口。

待他狂躁的情绪舒缓下来,慕嫣然仰头看着他征询道:“等你将此事禀明了父皇,顺便跟父皇求个恩旨,让我们搬到漪兰宫去住吧。”

见贺启暄眉眼间有些喜意,慕嫣然便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旋即轻松的说道:“母妃病成这样,咱们每日里来回奔波,虽说路途不远,却也着实不便。漪兰宫那么大,东西配殿都空着,我们过去占据一殿,也并不会妨碍母妃休养,何况这样还能照顾母妃。再说了,母妃如今甚少吃用正餐了,每日都是些粥,即便添了再多的补品,到底不合口。到时候,任嬷嬷和徐嬷嬷按着母妃的口味做些吃食,母妃一边服药一边好好用膳,双管齐下,母妃定能早日痊愈的。”

俯过头来在慕嫣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贺启暄感慨的叹道:“嫣儿,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抿嘴笑着,慕嫣然静静的靠在贺启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从军营里回来,贺启暄和慕嫣然照例去了漪兰宫,宛贵妃仍旧静静的睡着,丹青走到跟前低声回话道:“殿下,王妃,昨日开始便换了药,主子昨儿晚上难得的好眠,今儿一大早还用了一碗粥,皇上瞧见,高兴的什么似的呢。”

相视一笑,慕嫣然静静的坐在躺椅上,从躺椅边上的绣筐里,取出了昨日的绣活,接着绣了起来,而贺启暄,仔细的打量了宛贵妃一眼,冲着慕嫣然点了点头,出了漪兰宫径自朝乾安殿去了

成年的皇子还住在母妃宫里,自是不合体统,可贺启暄不知跟永成帝说了什么,永成帝竟也恩准了,便连太后和皇后问询起来,永成帝也一一挡了回去。

一时间,后/宫一众人私底下都暗自猜测,缠绵病榻好几个月的宛贵妃,怕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二月二十六,钦天监算出宜搬迁的好日子。

留下了几个忠心的奴才看护着瑞安宫,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一众宫婢,搬入了漪兰宫东配殿。

看到漪兰宫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热闹,带着苏平踏入宫门的永成帝难得的好心情,看向迎过来的贺启暄和慕嫣然打趣的说道:“从前觉得少点儿什么,你母妃说是缺了人气,如今看来,你母妃果然没说错,你们住进来,这漪兰宫到多了几分温暖,和平日你们来串门子,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啊。”

抬眼看去,宛贵妃正从半开的窗里看着自己,永成帝摆了摆手,带着贺启暄和慕嫣然进了内殿。

“你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永成帝坐在暖炕边,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一边,却唠叨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能再胡闹了,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们跟着又该揪心了。”

话语里,一派叮嘱小孩子的宠溺。

面上透出一抹羞意,宛贵妃嗔怨的斜了永成帝一眼,颇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慕嫣然问道:“可还睡得惯嘛?东配殿不比正殿,晚上稍微有些凉呢。”

释然的笑着,贺启暄朗声答道:“都开春儿了,已经没冬日里那么冷了,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每每睡到半夜嫣儿都喊热,总是踢被子,连累着我也睡不好,尽跟着她折腾了。搬到母妃这儿,却是没听见她嚷嚷了,早知道如此,儿子就早些带着她搬过来了,也能日日睡个好觉。”

夸张的说着,贺启暄一脸笑容的看向慕嫣然,一副邀功的表情。

“嗯,那确实是辛苦了。”

贺启暄是耍宝,可永成帝,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顿时,宛贵妃和慕嫣然都有些诧异。

下一瞬,永成帝的话语,就让殿内的几人,俱都笑开了怀。

“朕听闻,民间都说童子尿最是金贵,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让他多撒几泡尿在你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谁让他让他老子不好过了呢?”

难得见永成帝这般玩笑,慕嫣然笑的眉眼弯弯,抬眼看向宛贵妃,只见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缱/绻柔情,慕嫣然顿时满心的温暖。

这边满厢温暖,而那厢,却是一室清冷。

阴暗的屋子里,坐在红木雕花梳妆台前的女子沉声问道:“莫非,你们露出了马脚,让她发觉了?”

“主子恕罪,奴才向来谨慎,并无被发现的可能。”

跪在地上的人恭谨的答道。

点了点头,那女子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日子,切记要盯紧了,如今到了要紧关头,若是坏了事,看本宫怎么处置你?”

“是,奴才遵命。”

沉声应下,跪在地下的暗影安静的退出了屋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