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要来?她来做什么?”

从内书房回来,贺启暄接过慕嫣然手里的拜帖看着,也是一脸的诧异。

朝贺启暄手里拿着的拜帖努了努嘴,慕嫣然笑道:“帖子上不说的清楚嘛,故人来访,可见是来叙旧的。”

“叙旧?”

贺启暄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戒备的神色。

慕嫣然和长乐积怨已深,已然可以追溯到少女时期,如今,慕嫣然身为宣王妃,日子过的和美可乐,而长乐,被宗碟除名,连从前的姓名都不敢再提及。更何况,长乐的孩子,还是损在慕嫣然手上。

那个孩子,虽说是见不得光的,可不用多想,贺启暄都知道,长乐必定是算在了慕嫣然身上,丧子之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怕是再大不过的伤心往事了吧?

如是想着,贺启暄的心里,不由的便有了几分小心。

抬眼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慕嫣然,贺启暄仔细的嘱咐道:“不管她是存了怎样的心来的,你都要小心些才是。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到郓州比咱们早,势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暗里的势力,莫说咱们不知晓,便是知晓了,也不一定短时间内能掌控的了。所以,未了解清楚情况以前,你万事小心。”

点头应下,慕嫣然笑着嗔道:“我是宣王妃,她来拜见我,又是我的地盘,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便是。更何况……”

眸色微深,慕嫣然顿了一下说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今的长乐,怕是今非昔比,心思肯定深沉甚过以往,所以,我必定会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

两人就此歇下,再未提及长乐半句。

一转眼,三日的功夫很快便过去了。

腊月初五一大早,刚睁开眼。便看见外间雾蒙蒙的,转过头看见贺启暄还睡着。以为他今日不早起去练功房了,慕嫣然推了推他问道:“今儿不早起了?”

每日都是同一个时辰起身,贺启暄早已习惯了,此刻慕嫣然唤他,贺启暄睁开眼睛呢哝着说道:“还没到时辰呢……”

“啊。下雪了……”

顿时反应过来是皑皑白雪映白了窗户,慕嫣然有些惊喜的坐起身,径自穿戴了起来。

“都是当了孩儿她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还记得从前慕嫣然和贺婉茹一起时在夕颜殿偷着打雪仗的事情。见她此刻这般兴奋,贺启暄有些打趣的说道。

话还未说完,慕嫣然已经打开门出去了。屋外,传来了紫云几人的惊叹声:“主子,您小心脚下滑……”

睡意全消,贺启暄索性拉过一个软枕靠在了身后,不一会儿。慕嫣然脸颊红通通的进来说道:“往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我都会和婉儿一起坐在夕颜殿的窗边聊天喝茶,这几年都快忘了,也不知道秦都有没有下雪。”

知晓慕嫣然是想贺婉茹了,贺启暄笑着宽慰道:“秦都和郓州。一北一南,她那儿。兴许都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

想想也是,慕嫣然轻叹了口气,坐在梳妆台前发起了呆。

似是早已习惯了慕嫣然这般,贺启暄也不做声,径自穿好了衣服。

紫云等人捧着盛了温水的铜盆进来,贺启暄梳洗完,跟慕嫣然打了招呼,朝练功房去了。

用罢早膳,哄好了不依不饶的要出去的珠儿,慕嫣然抱着她坐在软榻上,娘儿俩一个看书,一个识字,倒也相得益彰。

巳时二刻,门外传来了小平子的通传声:“主子,乐夫人前来拜见……”

“请她进来吧。”

唤来了乳母,叮嘱她照顾好珠儿,慕嫣然对着铜镜整理好了妆容,走到正屋坐在了上首处的暖炕上。

“妾身乐氏,参见宣王妃娘娘,王妃万安。”

一身水红色斜襟缠枝玉兰长袄,披着银白色狐裘的长乐款款拜到说道。

“平身,赐座。”

叫了起,慕嫣然抬眼静静的打量起了长乐。

自永成二十年正月发生了长乐小产的事,清远翁主便安排车马将她送到了郊外的庄子里,两年未见,如今的长乐,却比从前更加艳丽夺目。

富贵的堕马髻上,簪了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以及其它一应细小的点缀宝石细钗,一眼望去,虽华丽璀璨,却也不显招摇。

妆容是细细描画过的,柳眉如黛,秋波水眸,肤如凝脂,再配上她那一身搭配得当的服饰,通身一副贵妇人的气势。

慕嫣然在打量长乐,长乐也在打量慕嫣然。

解下了身上的狐裘递给紫云去挂在了屏风上,长乐轻声笑道:“一别近三年,宣王妃的日子,当真惬意的紧呢。”

三年未见,长乐已是贵妇人,而慕嫣然,仍旧娇俏如少女,两相对比,不知内里的人,定要以为长乐比慕嫣然大十几岁,又有谁知晓,她们其实是同岁的。

此刻见慕嫣然这般年华,长乐心里恼恨,面上,却愈发显得云淡风轻,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

招手示意桃枝等人上了茶水糕点,慕嫣然看了她们一眼,顿时,屋内除了紫云紫月二人,其它一众人尽数都退了出去。

“过日子,可不就是要往好里过,乐夫人如今,不也十分逍遥惬意吗?”

慕嫣然笑道。

本是礼貌的回敬了一句,不料,长乐却当了真,当即面色端正的说道:“正如宣王妃所言,妾身如今再逍遥不过了,便是神仙,怕是也不如妾身这般自在呢。”

“这一切,全拜宣王妃所赐……”

一语双关,长乐看向慕嫣然的眼神,夹杂着浓浓的怨怼。

“前世因,今世果,从前发生过的事,你我心里都明白,到底是谁的过错,若是你执意认为是我造成的,那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今日你来此,怕不是为了宣战而来吧?”

无意与长乐再粉饰太平的寒暄太多,慕嫣然总结着说完,一脸认真的看向长乐问道。

唇边溢出了一抹貌似释怀的笑容,长乐深吸了口气,抬眼答道:“若是长乐说,此来是来和宣王妃和解,前尘过往一应化作尘封往事,日后不再追究,王妃可愿相信?”

这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慕嫣然许是信的,可长乐……

“以己度人,若是曾经有人伤过我的孩子,即便……即便那孩子本不该有,我也绝不会原谅伤过我的那人。”

坦诚的说着,慕嫣然的唇边,溢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

此刻,她倒是大抵猜到长乐此来的目的所在了,不过,长乐注定是要失望了。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会说的这般直接,长乐的思绪,不由的飘到了那年那刻。想到那让她痛彻心扉的一段往事,长乐的脸色不由的便白了几分。

片刻,长乐冷笑着说道:“一别经年,宣王妃倒是没怎么变,一如既往的坦然呢。”

“问心无愧,自然心内坦荡荡,乐夫人,你说呢?”

未理会长乐话语中的刺茬,慕嫣然回看着她反问道,顿时,长乐语结。

屋内有些短暂的静谧,长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存在,以及乐园的存在,想来你在那些铺子经营惨淡的时候,便已查探过了。今日此来,妾身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与宣王府结盟。乐园虽小,可到底是那麻雀一般五脏俱全的所在,若是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愿意,乐园愿意依附宣王府而存,而宣王府从中的获益,也必定会让宣王殿下和宣王妃满意。若是不行……”

顿下的半句话,长乐未往下说,可慕嫣然顿时明白,长乐竟然隐隐的威胁着她。

面色不变,慕嫣然噙着一抹笑看向长乐问道:“乐夫人这是在威胁本妃?”

不置可否,长乐放下手里的茶碗,面色恬淡的答道:“或许宣王妃觉得妾身自不量力,口出狂言了。不过,信与不信,自在宣王妃心中,今日的妾身,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待到来日,王妃会明白,妾身的话,是否可信。”

说罢,长乐站起身说了句“妾身告退”,连礼都未行,便施施然的径自掀开屋帘出去了。

似是未反应过来已是庶人的长乐还会嚣张如斯,紫云后知后觉的追出去,送了她出了王府,直到回了一心堂,慕嫣然仍旧坐在暖炕上无奈的摇着头,一边还打趣的笑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见了她,我才信,果然如此。”

长乐说过的话,晚间贺启暄回来,慕嫣然便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贺启暄撇了撇嘴说道:“按兵不动就是了,随她要去做什么,但是,若是触犯了郓州条律,触犯了百姓的利益,那便怪不得我了。”

言语中,一派和稀泥的态度。

长乐的来访,并未给慕嫣然的生活,带来一丝的阴霾,日子依旧如先前一般,过的平静而安好,看着珠儿一天天的长大,慕嫣然便觉得满心的欣慰。

腊八当日,慕嫣然收到了文府三房送来的拜帖,邀她和贺启暄于腊月十六,前去文府参加文雅蕊的及笄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