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夫人的话,让大长公主和焕王同时陷入了沉思,许久,三人相视一眼,心中,都大抵有数了,顿时,焕王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犹豫。

“焕王哥哥觉得有何不妥?”

乐夫人注意到焕王的神情变化,转过头轻声问道。

回头看了了乐夫人一眼,焕王踌躇的说道:“从一个女人身上下手,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

嗤之以鼻的轻哼了一声,大长公主有些不屑的说道:“虽古人常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古人也说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手段。眼下,宣王是重中之重,若不用这样的法子,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抿着薄唇思索了一会儿,焕王有些勉强的说道:“侄儿总觉得,如今的法子虽可行,却太冒险了。毕竟,父皇春秋鼎盛,若是和太子撕破了脸,手足相残,便是将来有一日事成,我也会无颜面对父皇。可若是父皇能安享帝位,等到他仙去的那一日,到时候,即便……”

“焕王哥哥,你太天真了。如今,你还看不透吗?”

轻抚着高耸的肚皮,乐夫人浅笑着说道。

眼中存了一丝疑惑,片刻后,唇角处沁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焕王声音低沉的说道:“是啊,如今,怕是也就我还顾忌着父子之情,和兄弟手足之情了。”

“大梁数代君主,何曾有一位君王像当今圣上一般,早早的立了储君的?大梁旧例,向来都是立贤不立嫡,皇上此举,可曾考虑过其他皇子的感受?他,可曾顾及过父子之情?”

脸上尽是不屑,大长公主瞟了焕王一眼,继续说道:“太子资质如何,我也只是在他幼时见过他。如今,却是不便说什么。可是。这一年多,虽名义上他只是储君,可朝中政事,尽数都是他在处理,大梁却没有丝毫变化。也未见繁荣,由此可见,他只能守江山,却没有办法开拓疆土。让大梁百姓过的更好。能者居之,依我看,这样只能守成的储君。大梁不要也罢。”

“姑母……”

似是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焕王的面上,有些惊诧,可眼底,却有些掩饰不住的喜色。

“姑母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可是,一旦你下定决心,我那两个孩儿,却都是能有些用处的。焕王只管吩咐他们便是。另外,我出宫这么多年。手底下,终究还是有些自己的势力,同我交好的官员,也还是有一部分,真要到了那日,他们即便不会旗帜鲜明的拥护你,却也不会轻易的支持太子,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保持中立,你的势力,相比太子手中所掌握的,不一定会如咱们想象的那么悬殊。所以,宣王,倒真是个关键的角色呢,若是真能让他为你所用,胜算就大了许多啊。”

大长公主轻声分析道。

听了大长公主的话,焕王原本的一丝迟疑,顿时从脑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必胜的信心,和看到胜利曙光的那一丝期盼。

低垂着头思忖着事成的可能性,焕王有些犹疑的看着乐夫人说道:“宣王妃,当真是宣王的弱点?一介女子罢了,当日在都城中见她,也不过尔尔,除了相貌绝美,又有几分小聪明以外,并不见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提及慕嫣然,乐夫人的眼中,顿时多了些复杂难言的感受。

说恨她,可自到了郓州,知晓慕嫣然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她从未出手做过什么侵犯自己的事,两人像是此前从不相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守在云都和华阳,才让自己安逸的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从而,有了腹中的这个孩子。

可若是说不恨她,乐夫人却觉得自己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心底就有一只利爪想要伸出来。

若不是她,自己如今,兴许已成了襄王世子妃,和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整日厮守,兴许,已经有了活泼好动的孩儿,又岂会如现在一般,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敢提及?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代替长公主贺婉茹远嫁西丽,到西丽后,自己过的,又是怎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及至最后孀居回到大梁?

若不是她,现在的自己,即便已经隐姓埋名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膝下,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又岂会每每做恶梦梦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后都会彻夜难眠?

……

一桩桩,一件件,往日发生过的事一幕幕的在眼前回旋,乐夫人的手,不自禁的就攥了起来,直到下腹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抽痛,她才从往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一边,深呼着气喘匀了气息。

抬起头,就见焕王正面带疑色的看着自己,乐夫人扯起嘴角淡笑了一下道:“焕王哥哥有所不知……”

好整以暇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乐夫人轻声说道:“皇上还未赐婚之前,宣王殿下和宣王妃在宫中,就已经相识,并暗自定情,所以,后来的事,也算是天随人愿罢了。这么多年,不说焕王哥哥,便是太子殿下和庐王殿下的府邸中,都添了不少侧妃姬妾,宣王府中,却没有新面孔出现过。焕王哥哥送去的两个美姬,以及长公主送去的两个美人儿,如今,也各有去处,可见,宣王殿下对宣王妃情深意重。试想,若是此时宣王妃遇难,宣王殿下,还能否安心的处理军务,帮衬太子呢?”

焕王听的认真,乐夫人却倏地住了口,留下了许多让人深思的问题。

“我听说,宣王妃是宰相慕大人的掌珠,也是宰相府里唯一的嫡出小姐呢……”

大长公主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不止如此呢,太子妃秦素儿,秦王后贺婉茹,可都是宣王妃的闺中密友,试想,若是宣王妃遇难,而宣王却找不出害了宣王妃的凶手,这些人,会把这笔账都算在谁身上?”

乐夫人的脸上,盛开了一抹娇艳如花的笑容,可心底,却像是蜿蜒出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让人只听着,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慕昭扬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对父皇尽职尽忠,可即便是太子储君之位早已议定,慕昭扬仍旧洁身自好,没有与太子抑或是旁的皇子相交过深,要不是宣王是他的女婿,这条路子,倒是也可以走上一走。如今,若真是如你们所说,宣王妃遇害,慕府众人能将怨气撒在宣王身上,那这事,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太子和秦王,如今,怕是没那么重要了。”

焕王阴险的笑道。

想及当年为了争得慕昭扬的认可,能让他将慕嫣然嫁给自己,自己还诚心登门,却不料,那只老狐狸,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掀了过去,如今,也算是能一血当年之辱了。

如此想着,焕王愈发觉得此事多了几分可行性。

“既如此,倒也值得为此费些心思来筹谋一番了。”

焕王捧起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做的干净利索些,兴许,会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大长公主眼珠一转,揣测着说道。

“哦?还望姑母指点一二……”

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焕王却故作懵懂的看向大长公主,一旁的乐夫人,低垂着头,掩下了眼中的几分得意笑容。

“宣王对宣王妃情深意重,到时候宣王妃遇害,若是宣王心智坚韧,执意要为王妃报仇,慕昭扬那老狐狸,不一定会将怨气撒在他身上。所以,倒不如斩草除根,将那几个孩子一并除去,到时候,妻死子亡,便是神仙,也不一定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你们若能表现的兄友弟恭,再辅以劝说……”

大长公主顿住了未说完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怨怼的笑容,而一旁的焕王,已心内明了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姑母一言,侄儿如醍醐灌顶。”

拍马的说着,焕王在心底,开始盘算起来。

“如今宣王不在云都城,焕王哥哥可要抓紧行事啊,宜早不宜迟,否则,若是让宣王察觉了什么,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乐夫人在一旁添了一句。

连连点着头,焕王眼含感激的看了大长公主和乐夫人一眼,感慨的说道:“姑母和乐儿对我的帮助,我时刻铭记于心,他日大事得以实现,必定厚报。”

相视一笑,大长公主和乐夫人的面上,俱是信心满满的舒心笑容。

云都城宣王府内,张灯结彩的,比平日热闹了几分,珠儿到前院马厩给爱马雪影梳理好了鬃毛,牵着青萝的手兴高采烈的朝一心堂奔去。

进了屋,便看见母亲正坐在暖炕上逗着一双弟妹玩,珠儿净了手,扑到母亲怀里问道:“娘,院子里怎么挂了那么多灯笼啊?”

将女儿冰冷的小手暖在手里,慕嫣然抿嘴笑道:“你爹爹不在府里,娘不能带珠儿去外面看灯会,所以,就在王府多挂些灯笼,让珠儿看花灯啊,好不好?”

欢喜的拍着手,珠儿在原地跳了起来。

身上暖了,珠儿脱了鞋子,爬上暖炕逗着蕾儿和瑜哥儿玩了起来,慕嫣然便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儿,紫月掀了帘子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低声回道:“主子,风公子来了,说有要事回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