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邻县前来参加灯会的人?”

听慕风说最近云都城里多了好些生人,慕嫣然不疑有他,想到就快要到正月十五了,不禁轻声问道。

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慕风不确定的答道:“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去年的时候,就没见有这么多人。更何况,华阳城的灯会,要比云都出彩的多,这些人的口音,听着都是四平和洛州的,若是真想看灯会,不说宾州本地各处都有,就是要来郓州看,也不应该舍近求远的来云都啊?”

思忖着慕风的话,慕嫣然附和的点着头,心内,不由的想起了身在宾州的焕王。可片刻的功夫,慕嫣然就自嘲的摇了摇头:焕王如今,怕是正忙着聚集人马争夺帝位,又岂会如此有闲情逸致的派人来郓州看灯会?

仍旧觉得有些费解,不待慕嫣然作答,慕风坚决的说道:“宣王殿下应该就快回来了,这些日子王府中人来人往的,我便住在府里,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去前院唤我。另外,我从军营里调来了一批兵士,都安排在王府各处守卫了,姐姐记得嘱咐府内的丫鬟们,天黑以后,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免得受惊。”

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慕嫣然还是懂的,慕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和孩子们好,是故,慕嫣然也未推辞,点头应下,就让他自去歇着了。

慕风走后,慕嫣然唤来了紫月,将慕风方才说过的话,都一一告诉了紫月,一边轻声叮嘱道:“就告诉她们,宵禁过后不许随意走动便是,也别和她们说那么多,免得平白生出许多麻烦来。”

点头应下,紫月径自出去安排了。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二了。想着再过三天就是灯会,而贺启暄。却还一点儿音讯都没有,慕嫣然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的。

刚过了午时,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欢儿和乐儿的笑声,紧接着,屋帘掀起。白薇请进了文雅竹,身后,跟着乳母,怀里抱着恪哥儿。

恪哥儿只比瑜哥儿大十天。可两个小家伙在一处,恪哥儿瞧着却比瑜哥儿要大上许多,慕嫣然每每看到都会生出几分羡慕。可再想想瑜哥儿和蕾儿是双胞胎,能有现在的身量已实属难得,慕嫣然便不再多想了。

将三个孩子放在暖炕上,让他们打着滚儿的玩着,慕嫣然和文雅竹坐在暖炕边上。亲热的说起了话,一旁,珠儿已献宝一般的带着欢儿和乐儿去前院马厩看她的雪影了。

小丫头们兴奋的欢呼声渐渐远去,文雅竹抿嘴笑着,回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宣王表哥走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眼看就要错过热闹的灯会了呢……”

耸了耸肩。慕嫣然有些无奈的说道:“定要错过了,你没见。我已经让下人在王府里布置起来了,看不了云都城的灯会,我们自己个儿总要找些乐子才成。”

“如果正月十五宣王表哥还没回来,那我就带着孩子们来给您作伴,人多些,也热闹些。”

文雅竹一边伸手扶着撅着屁股要站起身的瑜哥儿,一边柔声说道。

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慕嫣然大大咧咧的说道:“难得浩武不用去军营里,你们就别在家里闷着了,到时候让他带着你们娘儿几个去街上逛逛,那多热闹啊?我这儿,你们什么时候来不成?”

两人说笑着,就将十五那日的活动尽数都安排好了。

同一时刻,东大街一家已经关了门的酒铺内,二楼的雅间里,却密密麻麻的围了许多人。

坐在当中锦桌旁的五六个人,目光都聚集在平摊在桌上的一张图纸上,上面,赫然竟是宣王府的布局,每一处角落,都标识的清清楚楚。

“大哥,昨夜,我已经去王府内探视了一番了,与前几日相比,已多了三重护卫,而且还是轮班值守的,白日里且就不说了,过了戌时,每个时辰要轮换一拨人,而且,第一拨人和前去交接的后一拨人要共同值守一炷香的时辰,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指着一心堂附近的几个角门说道。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面色严峻,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次的差事,确实有些棘手。咱们风萧堂的规矩,一不为难女人,二不对孩子下手,如今,却是两条规矩都破了。”

临窗的软榻边,此刻正坐着一个面向儒雅的男子,听闻大哥的话,那男子撇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顾老大,你不是怕了吧?”

顾老大抬眼斜了那男子一眼,一双鹰目,却是再度回到了桌面上的布局图上,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过了许久,他双眼微眯,放在桌上的手指,也轻轻的蜷了起来。

日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弟兄,自是对他的小动作熟悉无比,顿时,都聚拢到了他身侧,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大哥,可是发现什么藏身隐匿之处了?”

手指着后院梅林后的亭子,顾老大轻轻的敲了两下道:“此处是王府最靠近外墙的地方,且是后院,如今驻守在王府内的人,都是以中间的这处为中心点,那个边角,却是无人注意的。到时候,老二你带着几个弟兄从外墙翻进来,藏身在这个亭子里。”

眼中尽是疑惑,围在一旁的几个男子却没有出声,等着他们的大哥继续往下说。

“这儿……”

指着一心堂西边的角门,顾老大思忖了一下说道:“十四那日,我会先行潜入王府,到了夜间,我会去这处走动探视一番,时机得当,我会事先做些布置在那里,到了十五那天,咱们若是能顺利潜入这个院子,那再好不过,如果实在不行,那咱们只能涉险了。”

“涉险?大哥,你的意思是?”

其中一个男子不解的问道。

“他们都是在此处交接轮换,十四那日,我会在此预先埋好炸药,若是没有顺利潜入院子的时机,那就等到整点时,在他们交接的时候引炸炸药,到时候,咱们趁乱潜入院子,院中尽是妇孺……”

似是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强硬,而那里全都是女人和孩子,顾老大有些说不下去了。

抬眼看去,斜倚在窗口的那个男子唇边正噙着一抹浅笑,似是在嘲笑自己,顾老大猛的在桌面上锤了一圈,厉声说道:“到了那时,只求一个快字,他们的人都散落在院中各处,便是听见了动静,赶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弟兄几个到时候便尽数冲进去,那院中不是丫鬟就是仆妇,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尽快把那几个人料理了就是。这票生意,真他/妈/的晦气,干完了这一票,兄弟们也好生歇息一段日子,过几个月再说。”

点头应下,围在桌前的几个男子彼此看了几眼,打开门朝外去了,不一会儿,屋内,就剩下了顾老大和临窗而站的那个男子。

“孙先生,人常说,民不与官斗,如今,风萧堂既接了先生这桩生意,拿了孙先生这天价的佣金,自然会好生办妥这件事,孙先生可还要在此处继续盯着顾某?”

顾老大话语中颇有些怨气的看着那男子问道。

“非也非也……”

如今还是深冬,被唤作孙先生的男子手中,却还执着一把墨色的扇子,轻柔的摩挲着扇柄,孙先生浅笑着说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道义,这在下自然知晓。可风萧堂却是南方第一大帮派,你们都做不了的事,怕是旁人更加不敢接手了。顾老大带着兄弟们到处闯荡,若是有一宗买卖,能让兄弟们都过上好日子,不再似从前一般在刀口上舔血,这样的买卖,可就无关道义了,顾老大觉得呢?”

似是被孙先生说中了心内的想法,顾老大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头,一边,却又将目光定在了桌面上的那一张图纸上。

许久,只闻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声,顾老大站起身,将图纸叠好,塞进了胸前的衣襟内。

见孙先生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顾老大走到软榻前坐下,一旁,孙先生执起火炉上的茶壶,沏了一碗滚烫的茶递给顾老大,一边随口问道:“此次事成,顾老大可以带着弟兄们好生歇息一段日子了,可有去处?若是没有,在下愿做东道主,请诸位到洛州逍遥庄里休憩一段时日,如何?”

一口热茶饮下,暖热的气息顺着喉咙漫到了体内的五脏六腑,只觉得每一处都舒服无比,顾老大惬意的叹了一句,方摇了摇头道:“谢过先生的美意,顾某打算带着兄弟们去华阳乐园快活几日,兴许过不了多久乐园就要易主了,到那时,郓州地面上,可就没有比乐园更好的去处了,怎么着,也不能让弟兄们白来一次郓州啊。”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过多挽留了,提前预祝顾老大一切顺利。”

以茶代酒,孙先生敬了顾老大一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低垂着头的一瞬间,孙先生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