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微微一颔首,晚秋看到眸中的那份淡定和自信,便笑了起来,退开来。

笛声蓦地急促。珍王爷心一紧,道:“楚兄真要动真格的了?”

林洛与云风相互一顾,赶紧望向晚秋,却见她浅笑依然,毫无忧虑焦急之色。暗道,看来,这益西也不可小觑!

楚流云已将“魔心笛”运用得随心所欲出神入化,可同时应对千军万马,也可只针对一人。此时,在旁人耳中,这笛声,不过似大雨倾盆,波涛声声,但在益西听来,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凶险无比。益西微笑着,合上双目,一团祥和的气流渐渐在他身旁聚集,慢慢地托着他升到空中。他盘起腿来,双手合十,轻启朱唇:“闻如是。一时。佛在毘舍离普会讲堂所。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尔时。大爱道游于毘舍离城高台寺中。与大比丘尼众五百人俱……”竟是大爱道般涅槃经。

“搞什么呀,都什么时候他还有心打坐念经!”林洛很是不解。

“你懂什么?益西是以无功化有功,以经文化心魔!”耳边传来几句讥讽,原是龙千玉正慵懒地倚着门柱,漫不经心地道。

“益西念经的声音最好听了,就像唱歌一样!”晚秋笑嘻嘻地道。

“哼,我就不信,念一下经文就能破得了‘魔心笛’!”林洛不屑。

“不信?”龙千玉一挑眉,眼珠咕溜一转,嬉笑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晚秋一听,拍着手连声叫好:“赶快多叫几个人来,这样才好玩!”

龙千玉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丫头,你真是见了热闹就忘了关心你的益西了,好歹他也是在为你拼命呢!”

晚秋脸一偏,嗔道:“什么叫为我拼命?千玉哥哥老取笑人家!”

听得那话,林洛心中不快,嚷道:“赌就赌,谁怕谁?”说着,从怀里捞出一张银票。

龙千玉一看,连声“啧”道:“哎哟,好歹是林家堡的少堡主呢,连天下第一钱庄也是你家开的吧?怎如此小气,才肯下一百两!啧啧,看来,所谓‘富可敌国’也是徒有虚名!”

林洛气得火冒三丈,这小子竟敢小瞧爷!他又顺手摸了一叠银票处理,冷哼一声:“你自个儿瞧着办,就怕到时赔不起!”

“呵呵!原是在下误会少堡主了,看来你真是家财万贯,哦,不,应是富得流油哟!”龙千玉戏道,将银票翻了翻,取出几张来在手里扬了扬,“确如少堡主所言,在下还真怕赔得倾家荡产,所以呢,这一注就只收你一万两吧!”

“一……万两!”林洛瞪大了眼,惊呼。

“怎么?是舍不得,或是认为楚阁主不值这万两银子?”龙千玉讥笑道,随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呀,在下又误会了,少堡主定是觉得这赌注下得太轻了,那……干脆就下一万两黄金吧!”

林洛“呼”地跳了起来,赶紧将余下的银票抢过来揣入怀里,咬着牙根道:“你这是讹诈!一万两银子完全足够了!”瞅着那几张银票,好不心疼,脸颊颤了颤。

见他欲哭无泪恋恋不舍的样子,龙千玉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但仍是一本正经地道:“却不知少堡主要将这注压在谁身上?”

林洛迟疑地望向院中。笛声变幻莫测,一忽儿凌厉得杀气腾腾,一忽儿轻柔得如情人低语。而益西似已入定,毫不理会,经文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地吟诵着。这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高低。怎办呢?他犹豫不决,这可关系到万两银子哟!

龙千玉摩挲着下颌,自言自语道:“按说呢,这益西的功夫也不弱,与楚流云也有得一拼,但不知此次路上怎就轻易受伤了?也不知那伤好全没。”

咦,是呀,我们一路行来,不也遇到些阻碍,但不过略一出手便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片甲不留,还有珍王爷他们不也是安然无恙么,单单是益西受了伤,好像还不轻呢,否则到达当日怎会让龙千玉这小子替他应付。看来,他的功夫也不怎的。林洛一盘算,心里有了底,道:“我自是压冰柱子赢!”

“呀,你真要压他!”龙千玉大吃一惊,耷拉着脑袋,懊恼地道:“都怪我多嘴了!”

“那么——”林洛头一抬,不屑地道:“你是不是也得下一万两的注呢?”

龙千玉捧着胸口,闭着眼,咬牙切齿地道:“这不是要我的命么?一万两就一万两,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多做几桩卖命的买卖!不过,丫头!”

他转过脸,恶狠狠地道:“这次我俩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所以,这钱,我们可得一人出一半!”

晚秋嘻嘻一笑:“千玉哥哥,好像这阵子你也赚了不少哟,这区区万两银子怎会难倒你?”

“嘘!”龙千玉将指竖在唇边,贼溜溜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低调,低调!你这丫头不知财不露白么?你哥哥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这些银两有几成能到我手里?再说,哪次不是在刀刃上舔血,都是以命换来的,我可舍不得打了水漂!”

“是是是,你真啰嗦,我出一半就行了!”晚秋乘他不留心,将他手里的那几张银票抢了过来,“既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是放在我这里吧,放心些!”

林洛斜睨了龙千玉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瞧他那样儿,在龙门也没混出好名堂来!

“那么,您两位呢?”龙千玉又嬉皮笑脸地转向珍王爷和云风,伸出手来。

“我也压他吧!”云风指着楚流云道,“不过,我可比不得林少堡主阔气,只压一千两!”

“也行!”龙千玉略略有些失望,但转眼就笑开了颜。好歹也是钱嘛,在平常人家,一年不过也几十两银子的收成。“珍王爷就下五千两可好?”他问。

珍王爷笑道:“多谢龙兄的体谅!”说着,也拿出银票。“不过,我是压益西殿下赢!”他瞟了瞟晚秋。

你倒是识趣的!龙千玉暗笑。

“我不压!”见龙千玉转向自己,吴棻板着脸道。龙千玉真是郁闷了,这家伙真是一毛不拔呀!

晚秋倒是不好意思了,挠着头说:“对不起哟,我还没给他们发家用呢!”

“二小姐,属下不需要钱!”对晚秋,吴棻说话倒是没那么硬邦邦冷冰冰的,僵硬的脸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两分。在他心里,的确也觉得没必要,这府里该有的都有,且二小姐做事周到细致,吃的穿的用的也都想得齐全。

“不过,这话说到这里,我还得为你们今后的日子多做打算才好,待会儿我让心儿算一下,按时发给大家月钱才是!”

心儿在旁应道:“待公子和大小姐大婚过后再说也不迟呀!”晚秋等待人随和,心儿他们说话也较过去随便了些。

晚秋想着,正是,那才是当务之急。

龙千玉正惋惜着,忽然有人问道:“不知小王可否参与?”一看,原是太子慕容逸、二皇子慕容瑾和三世子慕容天。

“哥哥们怎有空来看我了?”晚秋迎上前去。

与众人见礼罢,慕容逸指着慕容瑾道:“还不是你二王兄,他三番两次说要来当面向妹妹致谢,但我近来一直很忙,今儿才得以偷闲出宫。”

“二王兄的身子可都好周全了?”晚秋瞧着慕容瑾,起色还不错。

“多谢妹妹赐的灵丹妙药,现已基本恢复了。”慕容瑾浅浅地作了个揖。

龙千玉轻哼一声,手扶着晚秋的肩,笑道:“我家妹子可是仙女下凡,那小痛小病的算得了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晚秋斜睨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手打落,道:“哥哥们少听他胡说!”

“哦,你真是喜新厌旧,好没良心!如今有了些新哥哥,就不理我这旧哥哥了!“龙千玉故作心痛地捧着胸口哼哼。

慕容瑾不知他是何人,见他与晚秋甚为亲密,暗自诧异。慕容天忙作了介绍。

“闲话少说,各位可是瞧见了院中的情景?”龙千玉眼睛一翻,嘴巴一努。

慕容逸道:“刚才听说了。但是,妹妹怎不止住他们?”楚流云之功夫,听说深不可测,不知益西可是他的对手。他不由担心。

“无妨,无妨!”龙千玉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想来,楚阁主也会看着秋丫头的薄面,不会痛下毒手的!”

再见,场内已发生了变化,引得珍王爷连连低呼。楚流云眼神一变,催动内力,笛声一声比一声急迫,一声比一声凌厉,像万马奔腾,如江河决堤,更似一把把利剑从四面八方直刺对手,煞气漫天盖地。

林洛暗叫一声“糟糕”,从未见过冰柱子这神色,看来已是动了杀机。珍王爷和云风也捏了一手冷汗,望着晚秋,见她此刻也留神蹙眉。

“冰柱子干嘛,想拼命啊!”晚秋有些不悦。

龙千玉反倒一喜,连忙招呼慕容逸等人:“三位赶紧下注吧,五千两一注,待会儿可就要见分晓了!”

“妹妹,益西王子真不要紧?”慕容天很是忐忑,“要不,你还是让他们罢手吧!”

“无妨!”不料,晚秋也如龙千玉那般摆了摆手,扭头道,“我们正在打赌呢,哥哥们若有兴趣,也下注吧。要想看得这么精彩的表演,可是不易哟!”

“对对对,这不仅算是武林之中顶级高手之间的对决,也是新月和雪域之间的交锋!”龙千玉在旁起哄。

慕容天等人虽是担忧,但见晚秋如此,也无法,只得从怀里取了银票出来。略一思索,慕容逸和慕容瑾压楚流云。慕容天想着益西与晚秋好歹也算是有婚约的,于私,若真要分出个胜负,还是希望益西赢的好。

龙千玉将银票得意洋洋地交给晚秋。

正在此时,但闻笛声骤然停下。楚流云面色肃然,冷冷地道:“益西殿下可要小心了!”话音未落,一把戒尺模样的东西赫然在手,色如墨玉,长约三尺,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

益西破了他的“魔心笛”!林洛简直不敢相信。只是念念经文就可破了那催命符?但是,一见那戒尺,大惊失色,“七情斩”!冰柱子要动“七情斩”?他骇然地张大了嘴巴。那东西,林洛亲眼见过楚流云用过一次。那是一年前,林洛与晚秋约好,去寻楚流云玩耍。他们分作两路行进。林洛这一路刚到新月国边境,突遇数十名黑衣人袭击,个个身手不凡,招式怪异,全然不顾自身性命,招招直指要害。不过少顷,林洛手下已经数人重伤,轻伤若干。林洛也杀红了眼,虽奋力相搏,也深感吃力,形势大为不妙。正在这时,楚流云和晚秋他们赶来。楚流云出手了,仅仅一招,黑衣人便痴的痴,呆的呆,各自疯癫嬉闹,有几个精灵的,刚逃出丈余,就轰然倒下。那情景,让林洛真是目瞪口呆,毕生难忘。至于他使用的是何招式,林洛也未及瞧清,只是见他那么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挥,那墨绿的戒尺便幻作一只只幽灵鬼手,牢牢地困缚住对手。简直不敢相信。——可是,今日,他也要动用“七情斩”了么?虽然,也知他对晚秋的心意,但好歹益西与晚秋的“五年之约”在前呀。益西扛住了他的“魔心笛”,或许是因自身定力够好,毕竟他是雪域的护法神。但是,他又有能力抵御“七情斩”么?楚流云这家伙就全然不顾及晚秋的想法?

“楚阁主不可!”

“益西殿下小心!”

慕容天等人疾呼。

“秋儿,快让楚兄停手,切莫伤了和气!”珍王爷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