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一听有人把护身符吞下去，急忙奔过去，一时饭堂里喧闹起来，有哭的，有闹的，阿新趁乱一把拉起悟道就走。悟道挣扎着不肯离去，阿新说，你等着他们来抓你算账啊？不由分说扯着悟道的袍子强拉他离开了养老院。

“有人罹难，我们怎能忍心走开？”悟道责怪阿新道。

“你闯下大祸，非要让他们抓你去派出所才罢休？”阿新反问道。

“不不不，佛祖保佑他，不会有危险，佛祖保佑他……”悟道喃喃道。

阿新不理他，拖着他坐车回寺庙去。悟道回到庙里后，整日念叨那养老院里的事，有些精神恍惚。悟能问阿新，师兄怎么跟你出去走一遭变成这样啦？阿新没好声气地说，这能怪我？都是他自己惹事生非。

终于，悟道的事传到圆觉大师耳里。大师召集众弟子前来。

“悟道，你内心有不安，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师对悟道说。

“我内心确有不安，”悟道坦诚地说道，“不过不是因为那天养老院里有人吞了护身符，这不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是因为看到很多老人遭受苦难，深切体会佛经上的‘八苦’之说，总想自己既有普救众生之心，却难有普救众生之举，所以苦恼。”

“呵，呵，原来如此，”大师微微点头道，“你们众人可有为悟道解惑的吗？”

众弟子七嘴八舌要发言，悟能抢先说道：

“我看师兄之惑，也是我们众人之惑。我们修行倘若只为自己成佛，有违大乘之教义。但当今社会复杂，世道不古，要行善也难。实在困惑，有待师傅启发。”

大师只是闭目听着，不置可否。阿新想，你们这些呆和尚，只知说些困呀惑的迂腐话，听得人不明不白，不痛不痒的，他忍不住地说道：

“师傅，我看他们都是自寻烦恼。”

大师睁开眼来感兴趣地问道：

“何以见得，悟空请说。”

阿新见师傅叫他说，就大着胆说了：

“我看这事没什么好烦恼的。你既要救众人就不要像乌龟一样缩在庙里。你只想救自己就不要老想着这世界还有多少人在受苦受难。我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悟能听了不满地嘟囔道，哪有这么简单，哪有这么简单。

大师却微微点头道：

“呵，呵，好，好。悟空，那照你看，应该如何行事呢？”

这下有些将了阿新一军。他踌躇一会后说道：

“我么，我……我倒想出去救人。”

悟能这时候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去救人？凭你这样就可以救人？”

“为什么不可以救人？”阿新不买账道，“救人要什么样子才可以去啦？”

大师劝道：

“不要争，不要争。各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至于这个想法是否可行，你可以去实践，也可以不去实践，只当它一个想法留在脑子里。悟空，你打算怎样？”

阿新想自己既出大言，现在缩回来说只当它一个想法留在脑里，岂不是要被他们耻笑。就说：

“师傅，让我去实践！”

“好，”大师同意道，“你一个人去吗？我看悟能如能和你同行，或许有些助益。”

阿新想我要这反对派跟我同行干吗？但师傅提议，他也不好违抗。悟能虽也不大愿意，但是他想师傅的旨意大概总有他的道理，也就默认了。

第二天，阿新、悟能两人打点行装，向庙里要了些行善的资费准备出发。大师批准给他俩带一千元在身边，至于怎么用，大师却不置一言。两人商量先去哪儿。悟能说去养老院，师兄的心仍牵挂着那儿呢。阿新说养老院不去，尽是些老头老太，当心再惹出些是非来。还是到“里面”去吧。阿新在“里面”呆过，他觉得“里面”的人受苦受难，最需要帮助。悟能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阿新见他不懂，就告诉了他。悟能摇头摇得像拨Lang鼓似地说，不去，不去，这种地方你要去也去不了，除非被抓进去。两个人为到哪儿去行善，争了半天。后来双方妥协，折中下来决定去找乡里的农民。

从寺庙出来到乡里去并不远，两人走着走着就看见农田里有人在牵着牛耕地。阿新走上前问候道：

“农民兄弟辛苦了。生活有什么困苦吗？”

“那农民头也不抬地继续耕着地。悟能将阿新推开，自己上前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歇歇脚吧。”

那农民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俩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声：

“歇脚？你来替我耕？”

两人碰了壁，继续在田头巡走。一个老农坐在田埂上歇息，阿新连忙上前学悟能的腔调说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歇歇脚吧。”

“我不是在歇脚么？”老农不解地问。

悟能又推开阿新道：

“大爷辛苦劳累了吧？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干活，家里有困难吗？”

“困难多着呢，你们和尚又能帮得了什么？”老农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阿新挤上来将悟能推开道：

“是啊，我们和尚帮不了什么大忙，就给你念念经，超度超度吧。”

“我还没死，你念什么经？你咒我是吗？你这秃驴！”老农气得抡起身边的锄头要朝阿新扔过来。

悟能连忙上前劝住，说：

“大爷息怒。这个和尚刚出家，不懂规矩，多有冒犯，不要计较。我们实在是想为你做些好事，你有困难不妨说出来。”

“说出来？”老农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说出来你吓一跳。我有大病，看医生欠了几万块的债，现在只好撑着老骨头来拼命干。你要帮我，拿钱来！”

悟能真的吓一跳，摸摸口袋只有一千块钱，不知怎么开口好。阿新趁机上来将他推开道：

“这个和尚还太嫩，只知说大话。大爷你千万别放在心里。你且宽心，菩萨会保佑你。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你就不要当它一回事吧。”

“不要当它一回事？那你来当它一回事？你说说风凉话容易，什么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难道那债主都是菩萨不成？**奶奶的，你尽会耍贫嘴！”老农越说越气，这回他“嗖”地站起来，抡起锄头就朝阿新劈来。悟能连忙拉住阿新一溜烟地逃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