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老哥带着阿新在闹市街口乞讨,听到一声“城管来啦”,两人拔脚就逃,装瘸子的阿新扔掉拐杖,一下子变成了“刘翔”,让刚刚施舍给他钱的老太惊讶不已。

逃过几个街口后老哥停了下来不停地喘气。阿新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奇怪为什么一听到城管就要跑,老哥说,那些家伙要把你抓到收容所去的。阿新说有人收容不挺好的吗?还管吃管住的吧?

“好你个屁!”老哥骂道,“要把你送回老家去的!”

“这不省了车费?”阿新仍然不解。

“你小子欠扁是不是?”老哥朝阿新扬起拳头,“不许再提城管,跟着我老老实实要钱!”

一天下来两人回到浴室计算“成绩”:除去吃喝,老哥要到二十块,阿新要到三十块。老哥要阿新分一半给他,说是交学费,阿新起先不肯,后来见老哥吹胡子瞪眼睛的,他只得乖乖地交钱。当然,昨天借的一块钱要还两块,这样阿新只剩十三块钱了。今夜当真睡地铺?阿新看了看这又潮又脏的地面,身上尽起鸡皮疙瘩。他咬咬牙问老哥再借两块钱,凑齐十五块睡床铺。

“明天要还一倍的!”老哥把钱扔给他道。

阿新心里真佩服这老哥,他怎么能在这地上说睡就睡。他试探地问道:

“你不喜欢睡床吗?”

“我天生是个贱骨头,就你会享受?”老哥瞪他一眼道,“告诉你吧,我乡下一幢楼还差个万把块钱就造好了,可不给钱人家就不给你完工,我只有拼命赚哪,省一块钱都好,不要说睡这破床还要多付十几块钱。”

原来你在老家还有楼哪!阿新吃惊地想,我老家还只是几间破屋呢。我好歹还是当过县官的啊。我这人怎么还不如一个乞丐?阿新越想越窝囊,摇头叹气的。老哥见阿新这副样子就说:

“怎么啦?见我这半吊子的楼你就眼红啦?我老家一个邻居出来乞讨五年都已造了别墅啦!”

阿新听了更是把头摇得像拨Lang鼓似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在乎起钱来了。他不是曾经粪土金钱,遁入空门的么?唉,谁让那些当官的搞得寺庙道观也不太平,让我不得好好修行,落下这半吊子的,既想钱又不想钱,既想女人又不想女人的,阿新愤愤地想。

“喂,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老哥忽然问阿新道。

“干……干什么的?”阿新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说呢?说是干黑道的,这怎么能说?说是和尚或者道士?看你也不像。对,我当过演员的,这说说也无妨,阿新就这么说了。

“你当过演员?”老哥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这太好啦!”

“这……这有什么好?”阿新有些莫名其妙。

“明天咱俩卖唱去,这可来钱快!”老哥激动地说。

“卖唱?”阿新想自己又不是唱歌演员,怎么去唱?连连摇头说不行。

“演员还不什么都会?”老哥拉下脸来道,“再说唱给路人听,要求不高。火车站那头一个卖唱的破嗓子,一天都赚上百块钱呢。”

“可……可我从来就没怎么唱过。”阿新还是有些不情愿。

“没唱过又怎么啦?你有演员的基础还不一唱就会?别忘了你刚借了我的钱!”老哥简直是威逼了。

阿新只能屈服。老哥要将这钱收回去的话,他得睡地铺了。可是唱什么呢?他对老哥说,他以前只会哼哼“无所谓,我无所谓”这样简单的几句。

“别着急,”老哥安慰他道,“我看火车站那个破嗓子也就整天唱那么几句的。你就哼你的‘无所谓’吧。你哼给我听听。”

阿新好久没哼这歌了,想了半天,试着哼了出来:

“无所谓……我无所谓……我无所谓哎…….”

他记得他总是把最后那个“谓”字拖得很长的,于是照着唱。

老哥听了拼命拍手叫好:

“好好!就这么唱。明天我找个东西来给你伴奏。”

阿新想有东西伴奏敢情好,这样多少可以给自己的歌声遮遮丑。于是一夜相安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哥就兴冲冲地将阿新叫醒,催促他上路。阿新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老哥手里拿着个破脸盆,就问他要这玩意儿干吗?

“不是说好给你伴奏么?快,起身吧!”老哥说。

“就这玩意儿伴奏?”阿新不屑道,懒洋洋地下了床。

“别看它破,敲起来也有模有样的。”老哥说着拿根不知哪儿拣到的擀面杖“当当当”地敲了起来,刺得阿新忙捂上耳朵。

两人还是来到昨天的街口。阿新今天不装瘸子,所以身上也干净了些,只是没像样的衣服,披上一件老哥捡来的有点像是女式的旧上衣,前胸有些突出,阿新穿着怪别扭的,可是总比不穿强,也就凑合着穿上了。

“唱起来吧!”老哥催促他。

“你先敲吧。”阿新还拉不下面子来。

老哥也不客气,就“当当当”地敲起来那破脸盆来。一街的人都一愕,以为耍猴的来了,连忙围过来。阿新更难为情了。老哥敲了一阵,不见阿新开唱,就用胳臂顶了顶阿新,阿新没法,清清嗓子,发出似乎从鼻子里挤出来的声音:

“无所谓……无所谓……无所谓……无……”

他慌得忘了下面一句怎么唱,就老是绕着这一句唱。周围的人见不是耍猴,而是一个光头像有毛病似地呻吟,都跑开了。老哥气得拿擀面杖朝阿新的背上敲了一下,大骂道:

“一共就两句词还不会唱,你他妈的真浑!重新来,声音放大!”

说着又敲起破脸盆来。

“当当当…….”

“无所谓…….我无所谓…….我无所谓哎……”

阿新终于想起来怎么唱,可是声音仍是那么轻,几乎没引人注意,人们只是听到破脸盆的声音“当当当”的响。

“妈的,我不敲了,你清唱!”老哥把那破脸盆一扔朝阿新嚷道。

“清……清唱?”阿新忸怩起来。

“对,放开嗓子叫!让过来的人越多越好!”老哥恶狠狠地说。

阿新没法子,只得闭起眼睛抬起头把嘴张大:

“无所谓……我无所谓……我无所谓哎……”

突然听得旁边冒出一个声音道: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