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我被呛到咳了两声,遂双目盈着暖光地盯着十月的眼。

十月见状,左右为难半晌也不见吐言,我也随她一同愁眉不展。

“十月姑姑。”一个清冷的声音唤了十月一声,我猛然醒神,侧眼瞧去,霍去病手上端着一碗玫瑰莲子粥伸到十月眼前,一双淡漠的清亮眸子正看着十月。

他缓缓道:“这里没有美酒,十月姑姑不如就以清粥相代吧。”

我忙抚一抚双颊振起精神,道:“去病是我的外甥,你可不能拒绝他呀。”十月点了点头,接过碗仰面将粥饮尽,又默了会子,才开了口皱眉道:“昨日夜里我梦见了赵公子的鬼魂。”我一惊,挑唇问道:“此梦你可记得清楚?”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道:“梦中场景一点一滴我想忘也忘不了。”看她双唇无血色,我连忙伸手抓过她的手,又为她抚平了鬓角,道:“不怕,我们都在这呢。”十月勉强微扯出一个苦笑,头上一对玉钗子上的流苏垂在她两鬓,投下一片阴影,衬得她的脸色越发阴暗无神。

她道:“我因为头先答应了苑里一位姑娘要给她绣一条帕子,所以昨夜迟迟未睡下。约莫是三更时分,我感觉有些疲了,便起身下床倒了一杯苦茶醒神。我刚饮下一口茶,耳闻身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我起先以为是帕子被风吹落掉在地上了,便回过身子,见到地上蓦然映出一片人形黑影,我只觉脖子发麻,咽了口唾沫,才敢抬起头,就见到了赵公子的尸身垂在屋梁上,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屋里回响起一种骇人的笑声,时而尖细,时而粗犷。随后笑声渐渐消失了,屋子静得风过可闻,我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却又忽地从屋内四角响起一个冷入骨髓的说话声,我认得出来那是赵公子的声音。子夫,我甚至怀疑那不是一个梦,每一寸冰冷都那么真实。”十月的脸憋得青紫,我看着她知道若是一般的女子此刻定已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出来。

我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问道:“那声音说了些什么?”

十月眼瞳一扩,瞬间变成两个黑洞,侧过头似乎不愿当着我的面说出那句话,她看回墙面,静了良久,才一字一字地说:“

*看.书;?网电子书kanshu?我就站在锅沿,被一团团白烟遮住了视线,不知水有多深多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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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倚在床榻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漫无目的的垂在身侧,虽是一脸倦意,却已然睡不下了。只觉得偶尔有风吹过,拂起耳鬓碎发碰上脸颊,痒痒的。不想雒阳较长安已然偏南,有正值初夏,这夜里的风竟有一袭麻人的凉意。被凉风冰过的发梢垂在肩上,有几缕伸到衣肩内,贴着肉,冰凉的触感让人又是微微一醒。

刚开始有了丝睡意,便听到门外有人小小声唤了我一声:“姑姑,马车已经备好了。”

知是去病,我揉揉眼,从**坐直起身子,随手披上一件披风,又抿了口水。懒懒地做完这一切,我才踱着懒懒的脚步去开了门。去病从门缝侧身而入,道:“姑姑真的认为再去见秀莲一面谜团就可解开?”

我摇头,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多走一趟于我们并无坏处。”去病表情漠然,又问:“那为何就你我二人半夜只身而去?”我笑了笑,看了眼他单薄的身子,转身一面给他找了一件鼠灰色披风,一面答道:“张汤太下得了手,李陵永远学不会抑制自己的情绪,这两人在场反而会乱事。我们三更半夜去走上一趟避开这两个麻烦百益而无一害。”

我看着他系好披风上的带子,随即道了一声“走吧”,两人齐齐出了房门。

只有我和去病共乘一辆马车倒是第一回,两人分坐两侧,皆靠窗而倚。我坐在这侧,看着他半瞌着目,垂着的脑袋正好倚着窗框,身子自然倾斜,似乎十分怡然自得。窗外的月光被夜风送进,再揉碎了均匀撒在他脸上,他的五官皆映着光,看着十分醉心。

我闲着无事,挑帘探头问了驾车的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师傅回说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我便索性不再缩回脑袋,眯着眼细细欣赏着月光下的一切。坐在马车上看夜景,那感觉很像坐在火车上看夜景,两侧被月光笼罩的一木一叶一砖一墙皆以柔美的弧度滑过眼际,又瞬间跳远,上一景还未跃出,下一景已经跃入,有种错乱的美感。在月光下行车其实是看不清路旁的景色的,只是感觉眼底盈满了无数朵银白色的花,有三角形的,有菱形的,也不规则的……,一朵朵纷纷而至,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探头看了许久,越看越开心,仿佛自己心中也盛开了无数朵璀璨的花。只可惜看久了,眼有些乏了,我不得不将脑袋重新缩回车内休息一下。

我冲去病呵呵笑道:“怪不得诗人们要依月亮而生,月光下的世界就似人间仙境一般!”

去病又眯了一会,方醒过神,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他轻声问道:“姑姑为何对秀莲一案这般上心?”

我横了他一眼,撅嘴不满道:“尽问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他目无表情地睁眼盯着我,我只好微沉吟道:“秀莲入青楼前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到卖身才能葬母的小乞女,后来入了青楼更是被人所看低。辗转多次还是摆脱不了‘卑微’二字,我心疼她所以想要帮她,这是第一个理由。第二,我初到长安时,身受重伤连躺数日才得以醒神,师家姐妹不仅救回了我,还彻日彻夜地尽心尽力照料我,对我可谓恩重如山,我心中早已把她们当作自身姐妹看待。当日她们姐妹俩被迫离开长安时,我曾起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下得此良机,我又岂能置之不理?且一般犯了案子的人,平日里稍稍有些交情或走近了些的人都唯恐抽身避嫌不及。秀莲与师姐姐不过是主仆关系,姐姐这天仙苑的花魁名声自然又是极好的,只要是姐姐愿意,置之不理、明哲保身是绰绰有余之事,可师姐姐却拼命护仆,为此磕了多少次头,流了多少辛酸泪不是你我能想像的。我的第三个理由便是被感动于她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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