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正瞧见十月给每一个人分碗,我略微扫了一圈,发现竟只有我一人姗姗来迟。

师姐姐一见我,便笑逐颜开,道:“今天的玫瑰莲子粥熬多了,寻思着你已有几个月未曾尝到姐姐的手艺,便拉了十月一起送了一些过来。”我一笑,上前了几步,抓过师姐姐的手,一面取了碗,一面拉她一同围着桌子坐下。

我笑意正浓,却忽然听到一句狂浪之语,眉头忽地一皱,心想着此事不解决定成麻烦,遂松开师姐姐的手,又站起了身子。

“我一个大男人不喝青楼女子做的东西!”李陵叉着手倚墙而立,蹙眉盯着十月递上的那碗香粥,迟迟不肯接。

看着十月苍白无光的侧脸,我一气,这李陵说的都是些什么难听的话?

我自顾提步走了过去,略一抬手抓过十月手中的碗,不顾粥热烫舌,将碗与墙轻磕了一下,轻道了一声“干了”,遂仰面一干而尽。

见我喝得豪迈大气,李陵竟一时语塞,眉头皱了良久,才肯舒展开来,眼直直看着我,没好气地道:“这是我心上的灰尘,不需要你来多事。”

我淡笑之,掏出帕子,一点点沿着碗内壁将碗擦拭干净,眼睛发亮,淡然从容道:“既是灰尘,拂去便可。又何必自作孽,既惹人厌,又让自己身心不得爽快。”我故意默了一下,又道。“那人已然原谅了她们,你为何还有种种介怀呢?”

李陵似听出了我的话中意,侧头望了眼窗外的星空,撇嘴道:“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我定会一拳挥过去,叫囔着你懂什么啊。可是现今你是唯一能抚平那人伤痕的良药,你说的话我能信都会信,能听我都会听。”师姐姐也渐渐止了笑,神色变得凝重。觉察到这一点,我忙回过身子,嘴角隐隐上扬,笑道:“不过是一个自作孽的人说的混账话,师姐姐不必放在心里。”

师姐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事是我和十月永远的罪行,我们理应伏诛。”她停了一顿,唇际

看书”;网男生kanshu)此芥蒂如草长。”

我嘻嘻笑望向李陵,他笑骂道:“被你们二人折腾得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我脸上的嬉笑转为微笑,与他打趣道:“不是人,莫非你要当猪?可不要拿自己跟猪比,猪一个个可都是心宽体胖的智者。”

张汤一撩长袍坐在桌旁,瞌目已有半晌,这会儿似乎对我的笑话上了心,微扯开两条眼缝,眯眼笑瞧向我,笑道:“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无喜无悲,无爱无恨,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法子。”说完笑了笑,闭上眼不再理会我们。

一会子后,闻得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我看了眼十月,她神色恍惚,整张脸白得有些不正常,这会儿她又缓缓吐了一口气,侧眼看着墙。

刚才光惦记着为李陵心上那块心病上药,竟一时忘了问李陵那句针锋相对的话不知有没有伤到十月。

我正要开口问她,却一吓,发现她那张脸竟毫无生气。以十月平时喜笑的性子,李陵那句话语气虽重用语却不狠,不至于伤她至此。看来困扰十月的绝不是李陵一句话这般的小事。

我看了眼师姐姐,她只是咬着唇,一脸犹豫伤神之色。看来也不是女孩子家的闺**了。我都在胡乱猜想些什么呢?我抿笑着轻摇头,觉得还是问一下为好,便伸手轻戳了一下十月的手臂。她一惊,一双眸子几丝惶恐,几丝无神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虽知绝对是一件大事,但面上还是故作无所谓,淡淡问道:“怎么,身子不舒服吗?”

十月脸上渐渐浮起惊恐的神色,继而好像又努力逼退了一点,但始终掩盖不了那满脸满目的憔悴病色。她抿唇笑道:“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头晕罢了,不碍事的。”她这一笑更显失魂落魄。

听她不肯讲实话,我只得假怒,嗔道:“你若不说便是拿我不当姐妹,白白枉费了我茶饭不思,费了那么多心力帮你调查秀莲一案。”见我瞪目如此,许是她又是知道我平日里有理便不肯饶人的泼辣习性,她思允了半晌,皱眉低声道:“只怕就算告诉了子夫,子夫也难以寻到良方一解我心头忧愁。”

“是在为秀莲伤神吗?”她点了点头,不过须臾便轻轻摇了一下头,道:“事因秀莲而生,却非她所为,也并非她能解。”我含笑道:“你在那风花雪月之地呆了有多久?”她一愣,低声应道:“八年了。”

我微微一笑,道:“有些人你见的肯定比我多。那些来买笑的人谁不是大笑而来,非要喝道烂醉如泥才肯归去。有人从黄昏喝到日出,有人从日出醉到入夜。他们的身子并不是无家可归,他们中有多少人是达官显贵,在一个地方手握不下数座豪宅,为什么反而要醉心地流连忘返于那些风月场所?因为那些三千屋宇无非就是他们的房子,不是他们的家,更不是他们心的归宿。他们带上他们的金钱去花天酒地,无非就是希望有一壶美酒可以喝到天亮,有一个佳人可以伴他们倾吐尽胸口里的愤懑哀伤。你见了那些有话无法吐的可怜虫,为什么就不会为自己揣测些?有些事有些话如果憋在心中只能让你烦让你怕,那么便一面饮着美酒,一面痛痛快快地将它一一吐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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