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察看片刻,只见大队人马虽还尚远,却有十数匹快马在前侦察,已近了村庄。Www,QuanBen-XiaoShuo,CoM这座庭院却在村庄边缘,后面依着一座小山包,遍布杂木。院前却是一株参天巨榕,也不知生长了几百年,躯干恐有四五抱那么粗。

韩悠料想黑老大必要挟众人去那小山包躲避,岂料那黑老大从屋内抱了秀秀,三步两纵攀上了那株巨榕,然后跳下来,将韩悠亦抱了上去,独孤泓无法也只得上树。

“莫出声,不然……”却摸出一柄匕首向韩悠比划了一下。

才刚隐蔽好,那十数匹马已奔至树下,马上士兵跳下马来,直闯入屋内,一通大呼小喝几乎不曾将破砖房掀翻。

“朱统制,屋内并无一人!”

“阿三,人呢?可是谎报?”

透过叶间缝隙,只见树下一个首领模样的军官正向屋主阿三喝问。这阿三被黑老大驱至别家住宿,不承想这阿三貌似老实巴交,竟然也识出四人身份可疑,连夜去报了官。

阿三扑嗵一声跪倒,叩首道:“小人不敢,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谎报军情。想是那起人听得马响,躲藏起来了。”

这时一个士兵提着一双绣花鞋从屋内出来,交予那统制。原来是秀秀的鞋,被黑老大强行抱起,直至到了树上还未醒透,自然也未穿鞋。统制识得这鞋精制,非是乡间村汉家所有,已信了阿三所言非虚。察看了一番地形,急令兵士包围那小山包。一面派出传信兵去向大队人马求援,令其加速赶来。

不过一刻钟,大队人马果然加速抵达。为首一员将军翎羽花盔,却甚是年轻,只听那统制称其为“莫大人”又或是“卫尉大人”,韩悠猛然醒悟此人便是京畿戍卫首长、莫经娥的兄弟莫良光了。

只听莫良光道:“作速包围此山,叫鸟儿也莫飞走一个!”

那山包虽不甚大,区区百余名士兵若要包围却也困难。士兵之间相隔甚阔,谈不上鸟儿也飞不走一个,但若是大活人,却是极难走脱。

韩悠不禁暗暗佩服黑老大,若是果然逃入那山包,此刻已然被围。

又听一人道,听声音却是燕允。燕允道:“莫大人,那黑老大武功高强,又不知黑山寨是否来了援手,不若且围住,派人去京畿再请大军来,再行清剿!”

“需要清剿么?”莫良光冷笑一声,向传信兵道:“速去村中征集火油柴草,布在此山四周,给我烧山!”

燕允听得如此命令,大吃一惊,急忙喝止道:“不可!莫大人,长安公主尚在他们手上,大火无眼,若伤及公主,你我如何担待得起。”

莫良光却是轻描淡写道:“不过是逼出他们来,哪里便能烧死了!”

“莫大人三思,允以为此法不可行,那黑山寨匪徒确难烧死,公主千金之体却难说了!”

一个是京畿卫戍长官,一个禁军首领,竟是一口一舌争执起来。那黑老大贴在韩悠耳边,轻若蜂鸣般道:“小妞,那个莫大人似乎想要置你于死地啊!”

韩悠亦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个莫良光于己无冤无仇,便是与莫经娥,虽不投缘,却也无生死大仇,不至于要自己性命罢。这个莫卫尉的作法实难理解!

正在狐疑,却听燕允猛然厉声道:“燕允倒想知莫大人究竟是何居心,作甚偏要用火攻!”

“本卫尉不过奉旨擒凶,燕将军若贻误时机,叫匪徒走脱,皇上怪罪下来,汝可担待不起。”莫良光却是不冷不热道。

那些士兵见两位军官争执,一时不该如何行动,只顾傻站着。莫良光猛喝一声:“还不快领命去准备,再有迟误者军法处置。”燕允却道:“谁人敢动,先教他人头落地!”

莫良光虽是卫戍长官,毕竟上任时日未长,那些士兵均是心中不大服的,又看燕允恶猛,哪里敢动。

“燕将军是铁了心要与良光作对了!”声音陡然凌厉。

燕允却是豁了出去,大骂道:“莫良光,你不过是沾了你姐莫经娥的光,滥竽充数混入京畿卫戍,号称文武双全,可惜文不能作文章,武不能服地痞。燕允早瞧你不顺,今日若想烧山,便先过了燕允手中宝剑!”

铿锵一声拔出剑来,挑衅地斜指莫良光。

“反了,敢剑指朝廷武将。左右,给本将拿下!”一声暴喝,几个亲随副将无奈,只得上前。那燕允身旁副将岂肯干休,亦亮兵刃以待。一时竟是剑拔弩张,眼见便要动手。

韩悠忽然明白,莫良光这是要敲山震虎!明知燕允不会依允他纵火烧山,而执拗为之,是要逼燕允情急之下犯下过错。除去燕允,整个京畿和皇宫禁地,便可操控于莫氏之手了。

这莫氏兄妹野心不小啊!

再者,若是真能放火烧死自己,皇上今后恩宠便只在莫经娥一身了。

如此一想,不禁背后冷汗涔涔,这莫良光年纪不大,城府却恁地深沉。

眼见燕允要上当,岂能袖手旁观,当下也不顾黑老大的匕首,娇喝一声:“本宫在此!”

甫一出声,树上树下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

黑老大叫了声“苦也”,忙去捂韩悠的嘴,却哪里来得及,树下早被士兵团团围定。

“殿下可在树上么,便请现身!”燕允大喜道。

黑老大忙制住韩悠,将匕首递与独孤泓:“泓老弟,乖乖听俺老黑吩咐,不然你这心爱之人怕是见不到明天的朝阳了!”指了指秀秀:“将这丫头挟为人质!”自己却抽出大刀,架在了韩悠脖颈上。这才缓缓下得树来。

“黑老大,燕允以人格担保,若你放了公主和秀秀,咱们的账日后再算,今日保管你全身而退!”

“燕将军自然是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只是这位莫大人似乎不太买你的账!”转而厉声道:“作速退闪,不然便先杀了公主,再与尔等厮杀!”

韩悠轻声苦笑道:“老黑,你觉得这有用吗?姓莫的巴不得我死呢!”

黑老大亦轻声道:“可还有个燕将军不会让你死!”

果然,只听莫良光令道:“朱统制,与我拿下天牢逃犯,如有反抗阻拦者一律格杀勿论!”那朱统制无法,只得催动士兵向黑老大进攻,只是还未近身,却见燕允拦在前头。

燕允知莫良光心意已决,当下再也不多语,拔剑而待,那些禁军自然跟随!

“燕将军,快撒手,切莫中了奸人之计!”韩悠大急,急嚷出声来。燕允亦不笨,自莫良光上任起,便与自己摩擦不断,经韩悠一点醒,已然明了莫良光之毒。只时情势如此,亦是管顾不得,竟是主动向莫良光攻去,一面大喊:“秀秀,快与公主离开此地!”

虽然喊的是秀秀,但连那村汉阿三也晓得,这是让黑老大带二女离开,自己抵挡之意。

黑老大得此机会,岂能错过,怀里摸出一把金钱镖,胡乱飞射出去,挟着韩悠如飞而去,独孤泓亦抱着秀秀随后紧追。身后却是兵戈大响,禁军与京畿卫戍军已然交上了手。

奔出村外,寻着两匹马,四人二马舍命奔逃。

秀秀却是挂念燕允安危,试图挣下马来,独孤泓紧紧抱住哪肯松手。韩悠亦劝道:“皇上对燕将军信任非止一日,料不会就此降罪,且他兄弟燕芷乃大汉战神,便是降罪也罪不至死!”

话虽如此,韩悠心中亦是担忧燕允安危,以今日莫良光之阴险表现,明杀不敢,暗害却是极有可能的。

才奔了五六里,遥见后面追兵却是腾腾而来。

银星驹负载两人亦是健步如飞,那匹枣红马脚力明显不及,黑老大不得不按辔而行。如此走了半个时辰,眼见追兵倒近了几分,黑老大焦躁,正逢一条岔道。黑老大乃道:“不若分开,泓老弟先走,我在此等他近了再引开!”

独孤泓哪里肯:“若分开也可,我与公主同乘先行!”

黑老大也不与他争辩,倏忽出刀,在枣红马臀上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印。枣红马吃痛,长嘶一声,发狂般前向奔去。

“南方八十里外,有个栖凤镇,咱们在那汇合!”一面喊一面下马来抹去了十几丈的马蹄印子。待身后追兵看得分明了,才催马走了另一条道。

那些追兵果然上当,尽数追了过来。黑老大方双腿一紧,将银星驹驱得如飞一般,不过顿饭功夫,便将追兵甩远!

如此行到正午,人马俱已疲乏,想到追兵亦要休憩,于是驻马饮水吃草,又摸出些干粮分与韩悠吃。

韩悠却是感慨,想来此地距离京畿已远。只见处处山峦,满眼葱茏,也不知到了何州何郡。

此番离宫,大起风波,惊扰汉宫内外,父皇此刻必定又是郁闷至极了。阿悠不孝啊!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未料却是机关算尽,反落在个绿林好汉手里,流落江湖,也不前途如何?如今独孤泓又不在身边,一时心中迷惘,一股无助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