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谣传,韩悠置之一笑,也不驳斥。Www,QuanBeN-XiaoShuo,cOM爱传便传去罢,能吓死几个愚夫蠢汉才好呢!

只是这一战之后,广陵军亦知觉汉军非尽固守邳州,四处搜寻六支万人队的行踪。毕竟也有万人,想彻底隐藏行踪亦不方便,因此邳州城倒是太平无事,城外数百里方圆内已是战成一团稀粥。

看来广陵军亦十分重视这城外之敌,一力欲要先行剿灭。因此韩悠等队伍的日子便难过起来,常需奔波在大山里与其周旋。如果一来,广陵军十日内攻城的计划便流产了,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如此胶着便是数月,眼见夏去秋来,战局仍不明朗,期间亦有大大小小仗阵,汉军与广陵军互有胜负。

是夜,韩悠忽然失眠,转出营帐,往无人处信步而行。初秋夜晚已微有凉意,又是在深山密林里,帐内温暖因此出来时不觉,只穿了轻薄夏衣,此时不由双臂抱胸,缩了缩身子。

数月来也不知奔波了几千里山路了,亦打过几场小仗,皆小有斩获,永安军亦被愈传愈神,吸引了诸多江湖客加入,河海帮帮众也皆到齐,如今的广陵军已扩充至二万人马。其他几路万人队,几番战斗下来,皆有折损,双无补充,因此倒是长安军一枝独秀。虽如此,韩悠却是很难高兴,这么持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但以自己现在实力,又难与广陵军决战。

唉,不想了,不想了,出去就是散散心透透气的,那些烦人的事情白昼里已经想得够多了。

晚风拂过,令韩悠精神一振,深吸了口清爽之气。沿着月下朦胧的小径向熟悉的山岗乱石里走去。微风如水,夜虫清鸣,一扫琐碎烦人心事。韩悠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俯看着夜幕下未着灯火的军营。

除了哨兵在走动,整个军营一片静谧。

在此落脚也有大半个月了罢,前两日抓了几个广陵探子,因此再过几日又要拔营换地了。这种奔波之苦韩悠倒罢了,对她原来浣溪殿里的三个大丫头来说,却是辛苦不已。数月下来,三人倒越发清俊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昏暗里传来。韩悠一惊,难道又有探子?于是急忙隐在石后。

脚步声渐近,韩悠探头一看,影影绰绰两个人走到乱石间,在她身前大石旁站住。已经看得分明了,原来竟是夏薇和一个唤作史立业的千夫长。

两人站住,只听夏薇轻声道:“就在这里罢,有甚么话便说就是了!”

史立业却是呐呐半晌不语。韩悠对这个千夫长印象颇深,原先乃是河海帮一个舵主,不但生得高大威猛,面皮亦还白净,浓眉剑目,宽额方脸。打起仗来亦十分勇猛,有万夫不敌之勇,若非过于年轻些,恐怕在河海帮中连风帮主也比下去了。

只是此二人,平素也未见他们有何交情,这么半夜三更地,跑在乱石岗子里来作甚么?韩悠一阵心跳,倒似是自己作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心口嗵嗵乱跳。

史立业沉默一阵,夏薇亦低头不语,也不知二人闷甚么葫芦。

“阿薇,有句话,立业怕你误会了,若不说出来,改日战死便没机会!”

“胡说甚么呢,这么不吉利的话说它作甚么。再不许说这些话了!”

“是,是,立业该死。那日被你撞到的情形,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夏薇忽然转过身去,幽幽道:“甚么这样那样,关我甚么事?”虽如此说,言语中的嗔怪,连韩悠亦听得出来。

史立业忙道:“真的不是那样的。那日落霞因眼里迷了灰,教我帮她吹出来,仅此而已。”

“咦,这又奇了,你帮她吹灰便吹灰,跟我说这个作甚么!倒是夏薇不好,扰了你们吹灰。”

韩悠总算听出了点眉目,转念一想,军中这么多俊男好汉,自己这三个丫头虽不敢说国色天资,然无论相貌气度,较寻常人家女子,自然又强上百倍了。这么三个怀春少年放在军营,岂能不惹人怜爱。往日一心扑在军务上,哪里有闲暇思想这个,若非这般巧遇,岂能参破!

史立业被夏薇一抢嘴,又噎了半晌才道:“阿薇,怎么竟这般说。你、你还不知立业的心么?”

昏暗里看不清夏薇的表情,但韩悠能感觉到夏薇定是脸都潮红了。果然,夏薇的声音也微颤了,轻得几乎听不甚清:“你说甚么?没羞没躁的!”

“阿薇!”史立业将夏薇身体扳了过来,脸俯了下去,柔声道:“如今形势险恶,立业的心思若不说将出来,怕将来也无机会了。我、我只爱你一个的!”

不知夏薇如何想,韩悠先是心中猛跳了。唉,出来散步哪里不好去,偏偏要跑到这里来,若被他两个发现,也说道不清了。当下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盼二人早些说开回去才好!

“史立业!”印象中温婉内向的夏薇,竟然没有跑开,反语气平静了下来:“阿薇岂不知你的好,只是兵荒马乱的,说这些也不合时宜。一切等大定了,你再向公主提罢。我是公主房里的人,一切自有公主主张,自己却作不得主!”

“立业等不及了,若是阿薇答应,明日便找公主去。即便一时不得成婚,也请为咱们指了婚,立业心中方安定。”

“瞧你猴急的!”夏薇伸指在史立业额上轻戳一下,嗔道:“好好打仗,打败了广陵王,公主甚么不会赏你,何况我这么一个丫头。”

“晓得!必不负了阿薇厚望!”轻轻将夏薇搂起,一阵衣裙摩挲的悉索之声。至少二人作甚么,韩悠心中有数,却不好意思再**下去。背靠着石头,仰脸数起了天上的星星。

天上星,亮晶晶,数来数去数不清!唉,数不清的,岂是天上的星星呢!

良久,才听夏薇道:“回罢,更深夜静了!”

“嗯,我送阿薇回去!”

“不要!教人看见羞躁死了!”

“别个又不知道咱们在作甚么,怕甚么!”

“本就没干甚么嘛!”夏薇嗔道:“傻子,也不会说话。你先走,我再呆会儿子。”

史立业见劝不动,只得先走了,仍不时回头来望。夏薇见他走得远了,这才哼起一首不知甚么曲调,抬脚往营地回走。

“咳!”

一声轻咳,唬得夏薇几乎软坐在地。韩悠方从石后转出,负着双手走到夏薇面前,笑道:“好大胆,深更半夜的跑出来私会军将。”

“嗳哟,原来是公主,吓死我了!”夏薇不住拍着胸。又想到刚才所言所行被韩悠听了瞧了去,连脖颈也通红了。所幸夜幕之下,也看不分明,只是头却垂了下去,再不敢抬起来。

韩悠将夏薇拉到石边坐了下来,也不再唬她,倒宽慰道:“阿悠只顾行军打仗,竟将大事忘了!”

“甚么大事?”

“你们,你和落霞、玉漏的终身大事啊!”

夏薇已知今夜的事必瞒不住,只得道:“公主想来也听得了,立业对夏薇有情,夏薇也知道,只是公主还未出阁,咱们做奴婢的,还要服侍公主出阁呢!”

“等我作甚么!阿悠如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哪个还敢娶我。不曾听前日那探子说么,广陵军中盛传,说我阿悠有三个头六个臂,身高丈余,目若灯笼,喝人血吃人肉,杀人不眨眼!”

夏薇亦放松下来,被逗得咯咯直笑:“那探子也有些意思,听说要带他去见公主,都唬得失禁了。等见了公主,那眼珠子又要掉了出来,涎水流了一地。”

两人笑了一回,只听夏薇动情道:“公主也正是芳年了,咱们几个闲时也议论,都觉得安国公独孤泓虽秀美,却配不上公主!”

“嗟,居然在背后议论主子,该当何罪?”

“不用唬我了,趁着今日这个机会,阿薇斗胆说一句,最配得上公主的,自非燕将军非属。且不说燕将军对公主一往情深,为了公主竟连娶到手的安岳长公证碰也不碰一下。再说燕将军名满天下,立功无数,于汉室功劳非大,乃朝廷支柱。只是,只是燕将军年纪稍大了些!”

“咦,没想到,夏薇,你对这些男女情事懂得艰深嘛。还以为你只知扫洒家务,甚么也不懂呢!”韩悠笑道,轻轻在夏薇臂上掐了一把,然后叹了口气,对夏薇道:“阿薇,咱们也相识恁多年了,你是最清楚我的。经历了方诸般事情,阿悠如今也看淡了,无论独孤泓还是燕芷,一切但凭天意罢!”

“公主莫发痴,这是终身大事,岂能任凭天意。该求时还是应该舍命去求的!”

夏薇这话倒叫韩悠吃了一惊,没承想这个安分的女子,于自己的婚姻上,竟是这般执著。因又想到了史立业,笑道:“别论我了,阿薇,明日便为你与史千夫长指婚。军营里也闷得慌,正好热闹欣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