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营外本被禁军严密守护,闲杂民众被阻隔在数十丈之外。Www,QUanbEn-xIAoShUo,CoM此时见这边流血斗殴,不少行人驻足相看。

落霞等人一来恐塔西克王子随从护主心切会伤到韩悠,二来亦担心民众见韩悠当街发飙,引来非议,急忙上前拉住。韩悠一剑刺伤塔西克的随从,仍不解气,挺剑又向塔西克攻去。

落霞拉之不及,眼见剑光直指塔西克脸面,那随从也急了眼,飞起一脚踢在韩悠手腕上。如此一来,落霞等人也不肯了,喝骂道:“在我汉境内竟然对公主行凶!”一面嚷来了行营护卫,一面扑向前去,与那行凶随从殴打!

那些护卫原就痛恨北羢,见韩悠率众殴打,哪有不肯上前泄气之理,顿时上前来,倒不敢对塔西克下手,却围着那两个随从,七手八脚一顿猛揍。北羢武士再是骁勇,亦双拳难敌四脚,一时被殴得面目全非。塔西克王子见此情景,腰间摸出一支短号来,呜呜呜吹了几声,从北羢带了的那二十几个武士旋风般从住所奔来。

所幸北羢武士进入邳州城时,皆被籍没了兵器,否则这一场混乱势必酿成惨剧。

这些北羢武士涌来,街面上围观的百姓亦冲了过来,一时场面大乱。

韩悠也未料到会闹到这般地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喝令将塔西克拿下。北羢武士哪肯干休,拼命抵抗。

正缠闹不休时,行营内涌出一队禁兵,持着盾牌护甲冲突过来,将北羢武士隔离开来。争斗方稍止,只听行营内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几名御前侍卫护着皇帝走了出来。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非常不好看。冷眼看了韩悠和塔西克一眼,厉声道:“成何体统!将北羢武士与闹事人等尽皆收押了!”龙威之下,众皆顺服了。北羢武士因伤了几个,尚且不服,横眉冷眼瞪着汉朝军民。亦被塔西克王子劝解下去,跟着禁兵进入行营旁边一栋宅子里去了。

皇帝走到韩悠面前,道:“随我来!”声音虽轻,却甚是严厉。

韩悠亦自觉有些冲动,倘若方才当真刺杀了塔西克,北羢王岂能干休?只是韩悠此时亦有些疯癫,只愿一时痛快,根本无暇虑及形势险恶!

一甩手随着皇帝进了行营!

入了内室,皇帝倒没有厉声训斥,缓了语气道:“阿悠,大战在即,如何这般沉不住气!我已思虑好了,自然不能答应塔西克王子和亲之事,但亦不令其离开邳州。只塔西克一日未离邳州,北方便能安宁一日。我已秘令溟无敌率大军回驰京畿,无论如何,眼下最要紧之处在广陵王。望阿悠体谅冉的良苦用心,稳住塔西克,令其呆在邳州。只待益州大军一到,剿灭广陵王,到时再收拾北羢不迟!”

韩悠听皇帝这一番言辞字字在理,自惭因燕芷之死而乱了方寸。天见可怜,教塔西克王子前来和亲,给汉室赢得了喘息机会。如果能稳住北羢,益州几十万大军一到,便是燕芷不在,亦可扭转局势。

思虑至此,韩悠满怀歉意道:“阿悠冲动了,未及细虑大局。这便去与塔西克赔不是去!”

“不必急,北羢武士骄横,且关他几日。此事我自有分寸处置。阿悠,好生将养几日,哪里也不要出去,我教独孤泓陪陪你!”

韩悠未料皇帝忽然提到独孤泓,此时若能得独孤泓陪伴说话,或确可解愁。只是、只是独孤泓与乐瑶公主婚约在身,若教他来倍自己,别人闲话不说,乐瑶必又要闹。还是作罢吧!

“阿悠无事,歇息几日便好!不劳安国公了!”

皇上叹了口气,道:“乐瑶乖张任性,倘或当真嫁了安国公,恐怕将来气恼也会不和少。其实以冉心思,阿悠和阿泓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知你们怎么回事,总是有缘无份!”

“皇上,别说了。再休提我与独孤泓之事,阿悠现在的心思,便是剿灭广陵王,收复汉宫。今后长居汉宫,皇上亦再休提将我指婚之事。”

皇上见韩悠恳切,只得转移话题道:“那便随阿悠罢!只如今军中大事,还望阿悠与安国公用心尽力,七月初七一战也未曾不可,但亦不可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只教广陵王有所顾忌便是。待溟无敌率益州大军一到,不怕拿不下京畿!”

至此大事议定,韩悠收敛心神,在行营里歇息两日,仍回了城外军营,日夜与南宫采宁并各位将领商讨进攻京畿一事。再有探子回报,广陵军似有动静,正在京畿城外集结,似有进兵邳州之势!

难道是燕芷之死已然泄露?对于这个机密,如今知者不少,便是泄露也属正常。京畿与邳州之间形势骤然紧张起来,直上次大战一回后,广陵军与汉军皆在休养生息。如今驿道之上往来探子几乎络绎不绝,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这日韩悠正在自己帐中歇息,忽然听得帐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人要见将军。落霞骂道:“没见公主才刚回来歇息,非是要紧事莫来打扰!”

帐外士兵回道:“落霞姐姐,那人说是素日与将军极交好的朋友,因此小人不怠慢,前来禀报!”

落霞更怒:“哪个如此狂妄,竟大言不惭与我家公主交好,先带我去瞧瞧!”一面撩帐出去了。韩悠因在军营里奔走了一日,有些乏了,也不管她,让落霞去处置。

落霞去了不多时,忽然远远地便嚷起来:“公主!公主!快来瞧瞧,是哪个来了!”

韩悠出帐看时,见落霞带着一群妇孺孩子,向自己大帐里走来。那些妇孺孩子衣衫褴褛,满脸污迹,韩悠打眼倒未认出是哪个来。待走得近了,方认出竟然是秀秀和棠林!韩悠这一惊喜非同小可,飞身扑上去,也不顾二人肮脏,紧紧拥泣在一起。

韩悠已知太上皇离开广佛寺之时,燕允竟撇下妻儿,亦追随而去。止留下秀秀与儿子在城内。广陵军攻占京畿之后,封锁城门,稍有些身份的皆不令随意出入,因此久未得秀秀消息。至于王翦夫妇,据传亦在乱军中失散。

拥泣了半晌,韩悠方问道:“秀秀,你们是怎么逃出城来的?”

秀秀一边抽噎一边道:“京畿城破,燕允这个混蛋又不知所踪,我只得带了虎儿离开燕府避难。咱们弱女孤儿,不过十来日,身上的银钱便被街上地痞无赖讹诈殆尽。又不敢出城,怕被认出是燕氏家眷,这些日子混迹在城内,尝尽了人世间的苦楚。这回可好了,终是逃出城来了。公主,秀秀以为今生再见到你了呢!”

说到伤感之处,不免又哭泣一回。

秀秀自幼在汝阳侯府中陪伴自己,也算得上是娇生惯养的,未想却吃了这一番苦头。韩悠忙劝慰道:“秀秀莫难过了!燕允一片赤忠,为保护太上皇而去,也怨不得他。这不是回来了么?阿悠担保今后教你们母子再不受一些些苦恼。”

又问棠林道:“王翦呢?”

只问了一句,棠林便放声痛哭:“王翦他死了!”

棠林已泣不成声,哽咽了半天才将事情原委述说清楚。原来城破时,王翦未及跟随御驾出城,待要离开时,府第却被广陵军围住了。广陵军知王翦乃是世子身份,也未敢擅闯,只团团围住。岂料王翦见逃脱不得,竟于书房中自尽了。

广陵王赶到时,王翦尸身业已僵硬。对于棠林,广陵王倒并未处置,只说了一句:“任她自生自灭罢!”逐出家去。棠林便带着家仆婆子数人在京城内,可巧流浪之中,与秀秀相会,因此商议出城来。

韩悠感叹一回,亦安慰道:“今后亦跟随阿悠罢,他日收复京畿,咱们仍住回汉宫去!”韩悠因军营之中多有不便,意欲着人带秀秀、棠林等人入邳州城内安置,岂料二人见了韩悠,再不肯片刻离开。都道世上再无亲密之人,跟着韩悠方安心。

因此韩悠只得令人在自己帐旁又搭一帐,与秀秀、棠林住了。

秀秀安定下来,便将城中流浪经历添油加醋述说与韩悠听。原先那些苦难磨练此刻听起来却亦是苦中有乐,也只秀秀这般缺心眼的性子方能如此转变迅速。

小燕允小名唤作虎子,人如其名,虎头虎脑极是招人爱,众丫头得了这活宝,倒是得趣不少,整日拿虎子当玩具作耍。

且说眼看七月初七即至,汉军亦开始整队开拔,韩悠本欲随军征战,但皇上决绝不允,以独孤泓为帅,黑老大等为将,兵分三路,向京畿杀奔而去。

此战如何,根据皇帝的示意,并不在能拿下京畿,而是向广陵王展示,即使失去燕芷,汉军亦未军心涣散,仍可作战!

而真正的生力军,溟无敌已传来军报,大军业已集结,正向京畿日夜兼程,全力开赴而来,如无意外,当在十五日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