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安岳来过,燕芷不禁酒醒了大半,一翻身坐了起来,说话也利索了:“安岳,她来作甚么?她不是失踪了么?”

“安岳只是出家为尼,并不是甚么失踪。WWw。QuANbEn-XiAoShUo。Com她现在的法号是忘尘!”

“安岳?忘尘?”燕芷已经完全清醒了:“安岳她还说了些甚么?”

“倒没说甚么,只是想来看看咱们,没说几句话,便走了!”韩悠如实答道,将头埋入燕芷怀里,轻轻蹭着,又伸手去抚燕芷脸上那道著名伤疤。“可是依阿悠看,这个忘尘师太,似乎还是无法忘尘啊。燕芷,阿荻对你一片真情,也算得上是苍天可鉴呐,这倒令阿悠心生内疚,如果不是阿悠当年无意之中触到了这道伤疤,一切恐怕都会不同罢!也许,也许能成为燕府女主人的,恐怕就是安岳长公主了罢!”

“这便是命运罢!当年你摸到我这道伤疤时,悠之便认定了你将会是燕府的女主人,这个信念,数年以来,在悠之心中一直没有变过。”

“就你执拗,却不知生生将安岳长公主毁了么?”

“这,怪得悠之么?悠之从未对她有过甚么承诺,岂止承诺,就是话也未曾说过几句。凭甚么说是悠之毁了她?”燕芷大是不忿,瞪着圆眼质疑道,一脸的委屈不解!

“好啦,好啦,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犯得着这么凶巴巴的么!”

“本来就不是悠之的错么!不跟你说了,歇了!”燕芷看起来还有些生闷气,怏怏地躺倒,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看来秀秀说得没错啊,这燕家人还真是有些大男孩脾性。于是使了狠劲去扳燕芷,只是燕芷沉重,哪里扳弄得动,只得翻起身来,闪到燕芷对面。

燕芷却翻她一眼,转个身又佯睡了。

“嘿,还上脸了!”韩悠噼噼啪啪地在燕芷背上拍打起来,“起来起来,脱了衣裳再睡。了不起了你,洞房花烛夜就敢跟我闹别扭!”一通乱打终于将燕芷敲了起来。

“其芳,别闹了,歇息罢,明日还要起早入宫省亲呢!”

“想歇了?那可不成,替我捶捶……嗳哟,你轻点儿嘛,骨头都教你敲断了……这么轻,当是给豆腐吹灰啊!”捶背这活儿,在百花谷原也是干惯了的。只是也未曾有过这般挑剔。

“存心整治我是不是,其芳,这是欠收拾么?”燕芷瞧出韩悠是故意作难自己,一翻身将韩悠压在身下,笑吟吟道:“那我便来收拾收拾你!”

“不要啊,燕芷,一身酒气的……”

扑腾打闹着,燕芷韩悠却没注意到一阵风从窗外袭来,将红烛尽皆吹灭,一个人影悠然闪过……

次日一早,檀纹便来将二人唤醒,一夜狂欢,二人都有些朦胧难醒,催了数次,韩悠燕芷方醒过来,洗漱毕用了些粳米粥。管家已将车队等一应仪仗准备妥当,便迤逦向汉宫中省亲去。

韩悠虽已出阁,却仍按乐瑶旧例,将浣溪殿留做入宫休憩之用,殿中一概宫女太监亦不裁撤,随时可入宫居住。只是燕芷却因宫中例制,不得留宿。省亲那一套礼仪之后,卓皇后客套道:“阿悠,今晚不如就歇住在宫里罢,咱们姐妹也好说说话儿,以后这机会恐怕不多了。”

只是看着卓皇后有些僵硬的笑,韩悠多少觉得有些虚伪。此次回宫,这个卓皇后给自己的印象是变了,变了很多,从当初一个初入汉宫的青涩少女,变成现在这么一个仪态雍容、八面玲珑而有些深不可测的皇后,这种变化,令韩悠并不太舒服。

和卓皇后,韩悠实在不知道会有甚么话题好说。还是回燕府罢,那里虽然没有汉宫奢华,但和燕芷燕允还有秀秀在一起,很放松也很开心。

“皇上皇后,阿悠今晚还是回燕府罢,有空再来探望卓皇后罢!”

皇帝道:“浣溪殿朕为汝留备,若在外面不习惯,尽可长居宫中。今晚朕也不留你,毕竟阿悠新婚,也该在燕府多呆些日子。”

“皇上言之有理,都怪我考虑不周。那么阿悠,便不虚留你了!”

说得几句,韩悠燕芷便欲告辞回府,刚一离席,却见几个小太监慌慌地闯了进来,一个个脸色煞白,连跪也跪不住,几乎是个个瘫软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是抹着,却答不出一句话来。

“皇、皇上,皇子他、他没了!”

“甚么没了?小德子,汝倒是说说清楚!”皇帝脸色骤然白了。

“司马昭容新生的皇子,刚刚没了!”

“啊——”

几乎是异口同声,殿内的主仆惊呼出声。韩悠知道,这几年间,皇帝亦添了二女一子,长女京华长公主不过二岁,乃卓皇后所出,次女还未满周岁,未封公主。唯一的一个儿子却是司马昭容所出,才四个多月大,也是皇帝最喜爱的孩子。作为长子,若无意外的话,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但这个皇子,却忽然没了!

从震惊中缓过来,皇帝竭力抑制住悲痛与激动,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说,皇子是怎么没的?”

“回皇上,不、不知道,早起还是好好的,奶娘喂饱了乳,皇子便睡下了,这一睡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司马昭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发现皇子不中用了……”

“皇上、皇上,不要急,您慢点……”路总管跌跌撞撞随着皇帝往外奔了出去,罗皇后、燕芷、韩悠等人亦急忙趋步紧随。

司马昭容已经哭得昏厥过去,殿里忙乱成一团糟糕,小皇子身在襁褓之中,已经脸色青黄,冰冷毫无一丝生气。皇帝怔怔地看着已经死去的皇子,目光阴冷,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眼瞳扩张又不断猛缩。这股肃杀之气的表情,只有在当年赵庭玉死时,韩悠才隐隐瞧见过这股神情。

“召杵作,验尸!”皇帝口中冷冷迸出五个字,然后风一样返身而去。

韩悠细细瞧了皇子尸首,只见面上泛着微青,凭第一印象,这皇子确非自然死亡,显是中了甚么毒!汉宫之中,皇帝唯一的皇子竟然被人毒杀,这么一件通天的事,显然即将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龙卷风,这场龙卷风即袭卷整个汉宫。

韩悠的预感很快成为了现实,皇帝走后不到一刻钟,立刻便来了一队禁兵,不由分说,将司马昭容殿内的宫女太监嬷嬷等人尽皆上枷带走。

“阿悠,咱们回罢,宫里必要乱了,乱哄哄的多少不方便!”燕芷劝道。

汉宫里确实已经开始乱了,不止司马昭容这里,外面亦是人仰马翻,不住传来惊叫哭嚷之声。大队的禁兵开始进驻后宫,将各处宫殿禁隔开来。

“悠之,我不走了,今晚就住浣溪殿,你先回罢!”

“不走了?这宫里乱哄哄的,你呆在这里凑甚么热闹。回去罢!”

“就因为宫里出了大事,阿悠才不能离开。皇上需要我!”

“其芳,皇子被毒杀此事非同小可,此事自然会有人来处理,用不着阿悠你在这里凑热闹!”

“我这怎么是凑热闹呢!”韩悠压低声音道:“悠之,难道你不知这事必有蹊跷么?如今宫里,皇上还有谁能信任?我不留下来,谁还能帮皇上?”

燕芷岂能不知,胆敢毒杀皇子,岂是寻常宫女太监敢为之的,背后必然有极硬后台,至于这个后台……必然也是宫里朝中手眼通天的人物了。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燕芷才不愿韩悠掺杂其中。

但韩悠态度已决,无论如何不敢袖手旁观。燕芷无法,只得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方独自回燕府去了。这里韩悠作别燕芷,径往皇帝所居的中正殿走去。未央殿被毁,在原址之上重建了这座中正殿,后殿便是皇帝的居住之所。

皇帝铁青着脸,不住来回踱着步,不时向阿豹发号施令。甚至连见到韩悠进来,皇帝的脸色亦无好转,只淡淡道:“阿悠,汝还没走?”

“皇上节哀,先莫震怒,如今之计,倒要好好查清皇子之死的真相,为小皇子讨还公道。”

“这个凶手,无论他是甚么人,朕若不将他查找出来,诛杀九族实在难泄心头之恨!”皇帝咬牙切齿道。

“可是皇上,凶手既然敢行凶,必然已有万全之策。皇上若不平心静气,这般气燥冲动,恐怕难以明辨是非真相啊!”

“平心静气?”皇上阴森森地盯着韩悠,忽然咆哮起来:“朕身为九五之尊,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到,你让朕如何能够平心静气?!阿悠,汝莫管此事,回燕府去,此事朕自有计较!”

“皇上!”路总管忽然匆匆跑了进来,瞥了韩悠一眼,将唇凑到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皇上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脸上如同罩了厚厚一层严霜。

“与朕将她拿下!”皇帝一字一句道,语气冰冷得令韩悠感觉浑身血液都似要结冰了一般。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