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莫劝我,翦已决然待死!”

唉,也难怪胖子自小忧郁,韩悠设身处地想,从小便被当成质子禁在宫中,此等状况之凄惨确比自己更甚。wWW。QUaNbEn-xIAoShUO。Com自己虽被隐瞒身世,屡遭利用,但,至少还有阿爹陪伴过的十年无忧光阴,有皇上的万千宠爱。如此一想,更生同情。

“王翦,你就那么甘愿为广陵王舅舅的野心牺牲性命么?”

“命定如此,翦又能如何?”

韩悠一笑,拉他在草地上坐下,缓解一下气氛。“王翦,你我虽是表亲,亦有宗学同窗之谊,但是事关广陵王叛逆,悠本也无意救你。如今悠甘冒奇险,愿救你却是为了一人?”

王翦似是被毒蝎蜇了一口,问道:“谁?”

“棠林!”

一丝柔情从冷漠的眼神里溢出,渐渐流散在胖子宽大的脸庞上。其实,王翦眉目还是好的,只是肥硕了些,毕竟是世家子弟,那股轩昂的气质却是寻常人家少年无法比拟的。

“林儿?我的生死又关她甚么事。再说棠家反出京畿后,她虽不肯出京,还在未央宫前负荆请罪,皇上也恕了她的罪,但此时,恐怕也尚在煎熬之中。阿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甚事?”

“看在你我和棠林往日的情份上,一定在皇上面前为林儿好生言语几句,便是收为公主的奴婢也是好的。”

韩悠却放下脸来:“那丫头给我当奴婢?怕是谁是主谁是仆也要乱了。这事我可答应不得,如今你自有救她于水火之路,自己却不走,却怪谁?”

“……”

王翦自然知道韩悠所指何事,只是毕竟涉及父亲广陵王的大事,如何敢轻下决断。

“你倒还念父子之情,可是广陵王却早舍弃你了,不是么?”

顿时颓丧!“王翦,你虽是广陵世子,却亦是大汉皇族,就忍心看广陵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安国公、汝阳侯之乱刚平,北方尚有外族虎视,如此内乱不息,衰耗国力,大汉拿甚去抗北羢,令天下!”一顿棒喝后,韩悠又软语道:“世子恐怕还不知,其实在棠林心中……”

“林儿心中无我!”

“错!王翦,我问你,你可向棠林表白过么……没有是么,难不成还叫棠林向你表白。拿去罢!”一柄匕首,正是棠林送她的。

“甚么?”

“棠丫头教我送你的。她想剖开你这闷葫芦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无她!”

“真、真的么?”

“我会诳你么?”事关重大,权且乱点鸳鸯一回。王翦接过匕首细细看时,果见刀柄上刻着“棠林赠”字样,正是林儿的字迹,当下更不怀疑,收入怀内。

“且慢收,可答应了?”

“喏!”

转回大帐,心情大好,韩悠没大没小地近前道:“父皇,王翦已答应去行悠儿的缓兵之计!”

赵侍郎道:“公主莫中他金蝉脱壳之计!”

翻他一眼,韩悠道:“阿悠愿性命担保,这可够么?”

“老臣惶恐,然兹事体大……”

“赵卿信不过长安公主么?悠儿,朕信你一回!”

“多谢父皇,阿悠还有一事相请?”

“何事?”

“为世子赐婚!”

“赐婚?赐谁?”

“棠林!”

皇上顿时脸色一顿,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乱臣贼子。只是情势危急,略一沉吟,眉宇渐展,应道:“若世子衷心悔悟,待得平叛之后,朕便将棠林赐尔婚配!”

“多谢陛下!”王翦此番倒是由衷而拜。

于是起身随一员参将出去,商议缓兵之计。韩悠瞥了瞥一直站在群臣中的独孤泓,告辞而出。不管棠丫头是否愿意,本宫可为她定下将来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月老姻缘,王翦一厢情愿,却在自己手中成真。无声苦笑,这他人牵得姻缘,可是自己呢?

乱麻啊,乱麻!只盼独孤泓再立奇功,令皇帝舅舅,哦不,以后再不叫皇帝舅舅,不论人前背后,都应该叫父皇了。只盼独孤泓能令父皇收回成命……其实,燕芷那老男人倒是不坏,否则安岳长公主又如何痴情不悔。

皇家儿女,虽锦衣玉食万般宠溺,可“无爱”,一切的一切,又有何益?可怜乐瑶公主,竟为爱疯魔……

如此胡思乱想,不知何时,猛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

“其芳,何故在此独处?”

“燕芷?”实在不想理他,仍转过脸去,不咸不淡道:“甚么时候来的?怎不去大帐议事!”

“都议好了!为夫即刻要率军开拔,不日便有恶战,故此前来看望看望我的小媳妇儿!”

“正经些!谁是你的小媳妇儿。再乱说不理你!”父皇正是用人之际,韩悠也不敢太过生分他。

“错了,错了!在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令父皇解除咱们的婚约!”

哈哈哈,燕芷爽然大笑,环住韩悠而坐。“悠之说过,此生要对你负责到底。除非战死,你永远是我的媳妇儿?”

韩悠侧脸问道:“燕芷,你是真心爱我么?”

燕芷脸色大红,没承想大汉战神,三十余岁的老男人,竟然也会羞赧。回答这个问题似是比取敌将首级困难得多了。“起初……呃,不是。现在,是了!”

“是真爱吗?”像是问燕芷,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很肯定很坚决。

“爱我什么呢?”凝视着燕芷,从那分明的眉宇间搜索答案,却发现将军已然不知所措。“爱我什么呢?我改,行吗?”

“改不了的,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谁说男儿爱后妇,女子爱前夫。韩悠有些哑然,大汉国民,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孩,十七八岁也便婚配了。这个万千女人的偶像,在那晚之前,竟然……还是个童男。

燕芷说完,已逆风而去,飞卷起斗篷,飒爽英姿让韩悠想起一个词来:玉树临风!可惜,是块老玉。

不知何时,浮云又起,遮天蔽日,隐住了熠熠阳光。回至自己的小帐中歇息了不知多久,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出来看时,原来是出逃的皇宫嫔妃俱已到了。

浓浓的脂粉气息在营地周围弥漫开来。

灵修皇后、暮贤妃率着两位公主,并其余各宫妃子及庶出,浩浩荡荡而来,一时惊扰不定。

灵修只在骈车内,倒是暮贤妃一力分派事务,只是乐瑶公主看起来仍是目光涣散迷离,暮贤妃神色亦是凄惶。

韩悠寻着棠林,不过十几日,棠林竟憔悴如许,眼神中已不复往日活泼之态,满腹心思的模样。

“殿下,近日可好!”神态甚是恭谨,毫无当日那般无拘无束,令韩悠心中一痛。

“棠林,唤我阿悠!”

“不敢,公主殿下,棠林是罪臣之女,不敢僭越!”

不由叹了口气,搂住棠林,肩上一湿,已然泣不成声。“阿悠,林儿这些日子可是度日如年,宫中的相好女伴,谁也不敢搭理林儿。林儿没有做错什么呀,这不公平!”

“傻丫头,别人不敢搭理你,阿悠怎会不理你。咱们是好姐妹,永远都是!”

棠林将一腹委屈发泄毕了,方渐渐显出天真浪漫的原型来。“阿悠,可否帮我做一件事情?”

“甚事?”

“林儿不想姓棠了,请皇上为我赐姓!”

韩悠一笑,暧昧道:“也不用赐了。女子从嫁,自然随姓夫家,林儿的姓已然钦定了!”

“此话怎讲?”

“林儿还不知罢。两个时辰以前,皇上已经为你赐婚了!”

“阿悠坏,甚么时候,还拿此等荒诞不经的言语来诳我。莫说林儿是罪臣之女,便是公主,皇上此刻哪有心情思虑婚配!”

“此事确是千真万确,不信得空可问独孤泓!”

棠林这才信了七分,疑惑道:“皇上为我指了谁?”

“你猜!”

“好悠儿,别卖关子了,再不说搔你痒处了!”一面叉*开手指作搔痒状。韩悠忙告饶:“我说便是了。说来亦是你我皆熟悉之人,乃宗学同窗!”

“宗学同窗?”自然不是太子,更不会是独孤泓,猛然一个名字跳入棠林脑海:“王翦?胖子?”

王翦对自己的一份情意,棠林正是敏感少女年纪,又岂不知,只是那胖子身量着实对女孩子毫无杀伤力,且胖子为人低调,不善噱头,棠林何时在意过他。

“不会吧,皇上怎么会想到将我婚配给他!”一脸崩溃之状。

“这事说起来,呃、呃,却是我的主意!”遂将前事一一向棠林说明白。末了,道:“如今定情信物业已交割明白,父皇也答应赐婚,你日后自然姓王,你说还用得着赐姓么?”见棠林抿嘴不语,又补充道:“后日见了王翦,那赠刀之事,可勿穿帮了!”

“好个阿悠,原来是你捣的鬼,我跟你没完!”早忘了眼下情势并尊卑有别,翻身将韩悠扑倒,直管痒处搔下。

正厮闹间,只听一声断喝:“好个大胆奴婢,目无主子,该当何罪!”

一言惊得棠林跃起,垂手低眉而立,看也不敢看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