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和邹芸娘还是头一次相见,听她这样安排就点头:“如此很好,亏的还有妹妹你在这做主,不然的话,这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了。”

邹芸娘浅浅一笑,一直没说话的邹蒹葭看着邹芸娘,眼神中有疑惑。邹芸娘察觉到邹蒹葭的疑惑眼神,也对邹蒹葭一笑,什么都没说。

既然邹芸娘都亲自来探望过邹夫人,于是知道邹夫人病倒消息的府邸,也纷纷遣人探望,秋氏和邹大娘子也迎来送往了好几日。邹大娘子现在吃了定心丸,心里已经在谋划着,要趁邹夫人还活着,好好地攒些银子,到时再哭求邹芸娘做主,把秋氏的儿子抱一个来给自己养老。

不然光靠邹表兄,那也是个靠不住的。至于嫁人,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邹大娘子也晓得自己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若是把表嫂踢走,就此嫁给表兄,邹大娘子又不甘愿,一个庶民的媳妇,哪有忠义伯府的大娘子听着好听。倒不如就此混着,等过些年抱个侄儿来给自己养老就是。

邹大娘子心里打好了算盘,也对秋氏亲热起来,秋氏虽不知道邹大娘子打的什么算盘,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回邹大娘子几个笑。于是忠义伯府,在鸡飞狗跳那么多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平静。

邹芸娘听得忠义伯府重又迎来平静,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幸好自己的计谋想的好,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邹夫人给自己惹多少麻烦呢。

“姊姊,我觉得良娣这个人啊,实在是有些摸不透。”邹蒹葭靠在凭几上,手里拿着瓣桔子,却不去吃,只和胭脂说话。

胭脂拍一拍邹蒹葭的肚子:“你操这心做什么,好好地把我侄儿生出来就好。”邹蒹葭把桔子丢在一边:“不是这么说,我总觉得,她虽对我笑吧,不知下一时候,会不会就对我变脸,甚至要了我的命。”

“哎呀,我们小蒹葭也会想这些了。”胭脂打趣一句,邹蒹葭用手捂一下脸:“姊姊笑话我,只是这样想罢了。不过说起来,真要这么做,那她得要……”

邹蒹葭停住口不说,邹芸娘是太子良娣,日后太子登基,她也不是皇后。而能决人生死的,只有皇后。想到这胭脂不由勾唇一笑:“理她呢,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而是太子妃操心的。”

邹蒹葭又笑一笑,胭脂轻叹一声,也许这些事,赵琼花心中早有算计了。赵镇和胭脂说过当时和赵琼花起的冲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妹妹,已经永远地,和原先不一样了。她会想荣华富贵,别人也会,比如邹芸娘。

她会不择手段,也许,别人更会。一个人人都赞好,没有一点瑕疵的人,现在会让胭脂本能地害怕,比如赵琼花比如邹芸娘。

“嫂嫂,姊姊,小外甥尿了,尿了。”元宵手里牵着赵捷飞奔而来,赵捷被小舅舅牵的歪歪倒倒。胭脂见赵捷的裤裆果然有些湿。还不等胭脂说话,奶娘已经拿着裤子追来:“小郎啊,都和你说了,别来找娘子她们,你怎么不听?”

元宵得意洋洋地爬到胭脂腿上:“姊姊,小外甥是不是不如我,他会尿裤子?”胭脂把弟弟抱住,邹蒹葭已经笑了:“得,昨儿啊,他一起来,娘就说他尿床了,还羞他。他一直没说,原来是要等外甥来。”

胭脂捏捏元宵的脸:“你比你外甥大,不会尿裤子算什么能耐?等哪天不尿床再说。”元宵腮帮子鼓起:“我今晚就不尿床。”

赵捷已经换好裤子,见小舅舅坐在胭脂怀里不肯下来,抱住胭脂的腿就想爬上去,胭脂把儿子放在自己另一条腿上,点着他们俩的额头:“都是小孩子,还比个什么?”

元宵嘻嘻地笑:“我就是比外甥能干。”赵捷瞧着舅舅又瞧瞧娘:“能干,舅舅能干。”小元宵这下更高兴了,把外甥的头拉过来,大大地亲了一口。

胭脂和邹蒹葭都笑了,丫鬟走进来:“娘子,姑爷和老爷说完话了,姑爷说要回去了,让小的来请娘子。”

胭脂站起身,元宵已经滑下去。赵捷搂住胭脂的脖子,大声叫爹。胭脂拍下儿子:“你爹在外面呢。”

赵捷就眼咕噜噜地转着往外瞧,邹蒹葭也站起身送胭脂他们出去。胭脂走到外面,赵镇正在那和胡大郎说话,瞧见胭脂面上露出笑,赵捷已经从胭脂身上滑下来,往赵镇那边跑去,一把抱住赵镇的腿:“爹,要抱。”

赵镇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胭脂点头和胡大郎示意告别,一家人走出胡府。

当要上马车的时候,赵镇回头看着胡府才对胭脂道:“也许,你要很久之后才会看到你娘家了。”

这一句像从天边飞来,胭脂奇怪地看着丈夫,赵镇让胭脂母子坐进车内才道:“我可能要去西边,党项人近年来频频动作。二叔公的意思,由我去那边磨练几年。”

这已经算是赵匡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最少,我会护住捷儿。永和长公主那日的话在胭脂耳边响起。胭脂低头看着怀里的赵捷,这句话的背后,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博弈。赵镇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胭脂,对不住,我不能让你在汴京城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西边也好,离京城远些,也许没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可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怕什么?”胭脂温柔地对赵镇说。赵镇把妻子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脸颊。赵捷打了个哈欠,在胭脂怀抱里睡着。

西边,那和繁华富丽的汴京城完全不一样,那里风沙很大,那里冬天很冷,那里还有党项人不时前来侵扰。对汴京城里锦绣堆内长大的人来说,完全是另一个天地。

“殿下,为何陛下有这样的意思?”赵琼花故作惊讶地问柴旭。柴旭只以为自己的妻子关心妻兄,皱眉道:“原本你哥哥是要领禁军的。”

领禁军是位高权重的事,是天子近臣。赵琼花的眉皱的更紧:“那,为何又要他去西边,那里的风听说能把人吹跑。”

“听说是嫌你兄长资历不够,还要再磨练磨练。就让他去了西边。琼花,我现在才知道,爹爹这样想,全是为了我。”在柴旭看来,天子把赵镇调到西边磨练,等自己登基时候,就可以把赵镇调回京,那时禁军委给自己的妻兄掌管,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赵琼花也点头:“官家待殿下,真是用尽了心思。”柴旭深以为然。赵琼花垂下眼,哥哥,你就好好地在西边待着吧。永远别想回到汴京了,这是你忤逆别人的代价。赵家,只能为我所用,而不是违背我的意思。

“我说,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就被调到西边去了?”旨意很快下达,曹休也知道了,自然要去寻赵镇问个清楚。曹休到的时候,赵镇正在马圈里刷马,光了个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的他并没搭理曹休,还是继续刷着马。

曹休急了:“西边哪是好待的?就算要争功劳,也该是……”

“你让过一边。”赵镇把水泼掉才对曹休道:“西边也好啊,清静。”

“清静个屁,我问祖父,祖父却只皱眉不说话。我说,你不会惹到谁了吧?可是符家曹家赵家张家,不是你自己本家就是和你有亲戚,怎么会惹到?”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听说你娶那个媳妇,就是话特别多,原来你也这样了?”赵镇把马刷干净,又抱起一桶黄豆往食槽里倒。

“这不一样,你别转移话题。我左思右想,除了你得罪了人之外,没想到你要去西边的理由。可是,你是太子妃的弟弟,官家对赵家很倚重,也不是要警告赵家。到底怎么回事?”

赵镇无奈地看着曹休:“是,我是得罪人了,不过不像你想的那样,而是得罪了琼花。”

“琼花?”曹休哈地笑出来:“她是你的妹妹,你们兄妹原来一直很要好。”

“是啊,我原先也以为,我和妹妹,很要好。”赵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伤悲,接着赵镇就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可是,阿休,日子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变化了。她说服不了我,我说服不了她。她此刻是太子妃,是未来皇后,地位远高于我,于是,就这样了。”

曹休拍拍赵镇的肩:“不要这样,你们毕竟是兄妹,不如,让青青进宫,为你说和说和?”赵镇摇头,眼神重又清亮:“不必了,这件事,是别人说和不了的。去西边也好,清静。阿休,多年以后,再见了。”

曹休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喝酒。也不知下一回,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不擅长官场争斗的我,果断又把官场争斗当背景了,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