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对你的最大承诺,就是背黑锅你来,送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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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重复了一声。

贾政院子里的烟花嗖地一声升天,炸开成一朵转瞬即逝的绚烂昙花。

无数的细小的尘埃,在贾琏提着的琉璃灯光下,落在水溶的肩头。

水溶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盯着贾琏那双在暗中依旧绽放无数桃花的眼睛,一颗心又安稳又慌张。

贾琏伸手拂去水溶肩头的细尘,不等水溶说话,便先开了口:“既然做了我妹夫,就把那些送人茜香汗巾、鹡鸰念珠的毛病都改了吧。”将手上琉璃灯往水溶手中一塞,便转身向外去,到了巷子口,依旧进了轿子。

等从西角门进了荣国府出了轿子,就见赵天梁满脸兴奋地低声说:“二爷好能耐,等二爷走了,北静王还痴痴地在巷子里站着呢。”

“嘘——”贾琏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赵天梁咧着嘴直乐呵。

赵天栋笑说:“难怪二奶奶对二爷死心塌地,就二爷那张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就是我这粗鲁的汉子也……嘿嘿。”

“嘿嘿。”贾琏学着赵天栋干巴巴地嘿嘿一声,抱着手臂抬头看天上满月,无耐地说:“又是月圆之夜,只愿你们二奶奶已经睡下了……”望见影壁后站出一个人来,登时便住了嘴。

赵天梁一时没刹住嘴,顺着贾琏话说:“也不知道二爷的身子咋这么虚,出了二奶奶院子就又是揉腰又是腿酸。”

“咳咳。”赵天栋握着拳咳嗽一声。

赵天梁后知后觉地住嘴,四处一看,恰见许青珩裹着鹤氅,远看如望夫石一样站在影壁边上。

“怎么来前院了?”贾琏问。

许青珩冷笑道:“来听一听你们主仆怎么说我呢。”两手扯在鹤氅边,上前后斜眼将贾琏上下一扫,轻描淡写地说:“回去吧。”

贾琏笑道:“你先回后院,我去书房取一样东西。去吧,我瞧着你进门再转身。”两眼脉脉地盯着许青珩看。

许青珩唯恐被他哄了不敢跟他对视,只说:“你快些来。”随后便仿若仙鹤一样,灵巧地绕过影壁。

等许青珩的脚步声远了,贾琏才问赵天梁:“上回子我不要的药呢?”

“我看二爷总揉腰,好心寻了药来,二爷又说不要。”赵天梁笑说。

“废话少说,快拿了药来。”贾琏说着,就向外书房去,在书房里坐了坐,见赵天梁拿了药并一碗桂圆汤来,便喝了汤吃了药。

“这药也不能多吃,偶尔一两次也就够了。也不知道二奶奶年纪轻轻,身子骨又单薄,怎将二爷采成这样。”赵天梁笑说。

贾琏骂道:“真糊涂了?什么屁话都敢说。”打发了赵天梁回家去,又坐了坐,等浑身发热,药效起来了,估摸着这样能叫许青珩免于误会,才向大跨院去。

进了大跨院,摸到房前,将门推了一推,却见那房门纹丝不动,俨然是从里头锁上了。

“青珩,你开门。”贾琏喊道。

许青珩在房门说:“已经睡下了,你回后楼上睡去吧,免得明儿个又腰酸。”

“快开门,别叫人看笑话。”贾琏急道,听见五儿、六儿、温屿过来了,就挥手叫她们回房睡去。

“都说了已经睡下了。”

“那你站远一些,我要踹门了。”贾琏当机立断地道,暗恨许青珩不早说,不然他也不必吃药,咬着牙发了狠地向雕花木门踹去,一脚下去,只听咣当一声,半扇门就下来了。

许青珩裹着衣裳持着蜡烛惊讶地看着贾琏,“你喝酒喝糊涂了?”话音一落,就见贾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蜡烛。”许青珩说完,手上的蜡烛就从烛台上掉下来,熄灭在地上,“你喝多少酒呀?”

贾琏并不言语,黑暗中摸到床,就将许青珩放上去。

“哎呦。”许青珩惊呼一声。

“别叫。”贾琏捂住她的嘴。

许青珩嘴中先是呜呜出声,后是咿咿呀呀,随后便不成腔调,最后便彻底没声了。好半日觉人往她脸上拍打,才醒转过来。

“没事吗?”

“还没死呢。”许青珩啐道,转过身去,轻轻一打帐子,见外头天已经大亮,待要起身,又如死后复苏一样,身子沉重地动弹不得。

“虽出了年,也不该这样说。”贾琏在床内枕着手臂,看她气鼓鼓的,就想早知道不吃那药了,他大汗淋漓、竭心尽力,她越发不给个好脸了。

许青珩挣扎着要起身,再三努力起不来后,便裹着被子问贾琏:“昨晚上为什么这样?”

“不为什么。”

“赵天梁说你虚。”

“……”贾琏沉默以对。

许青珩听着门外下人挪动门,就低声问贾琏:“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有?”

“有什么?”

“明知故问,我娘家的老太太、太太也问过几次了,年前去薛家,看平儿已经好大的肚子了。薛姨妈说看她肚子形状,大抵要添下一个姐儿,喜得薛大奶奶这会子就给备下了姐儿的衣裳、褥子。”

“着急这事干什么?清净日子过腻歪了才着急这事。”贾琏坐起身来,自己取了衣裳穿上,下了床,就对许青珩说:“你要乐意,就喊咱那两只哈巴狗叫儿子都成,一样给喂饭穿衣裳,狗机灵一点会喊爹妈,那就算是成材了;要是学不会,就当养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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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儿子才是哈巴狗呢。”许青珩坐在**骂道。

“可我没儿子。”贾琏笑了一笑,就转身出去了。

说者无心,许青珩偏被这一句话刺着了,莫名地觉得有些孤单,掐指一算,贾琏回家也有几个月了,偏她一点消息也没有;且从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人操心这事,贾琏压根没往这事上放一点心思。

“奶奶,起床了么?把平安脉的太医已经去老太太那边了。”五儿在帐子外问。

“知道了,这就起来。”许青珩说,好容易起来了,洗漱一通,因这房门坏了,就请太医去厢房把脉。

今次来的是个专攻妇科的庞太医。

庞太医坐在床边凳子上,待婢女将许青珩伸出来的手腕上盖好了帕子,才搭手给她看脉,须臾手离开,只说:“奶奶身子骨好得很。”

许青珩坐在**,手抓着百子千孙被子问:“若是身子骨好,怎会没有消息?”

庞太医并不知孟氏所生并非贾琏之子,只当贾琏已有庶出长子,许青珩才会这样着急,只说:“奶奶稍安勿躁,这种事急不得。只将心放平和一些,吃些补药好好调理调理。”

“多谢庞太医。”许青珩在帐子里谢道,等庞太医出去了,便下了床,有些无精打采地出了厢房门,见鸳鸯来,就问:“二爷已经去了神机营?”

“是,二爷说要留在营里两日,叫二奶奶给他收拾两件衣裳,打发人送去。”鸳鸯笑着说。

“知道了。”许青珩话才说完,就见两只哈巴狗无法无天地站起来搭在她腿上,抬腿将狗儿推到一边,就回房收了四套衣裳并一套崭新的被褥枕头令人送去。正待要回房睡一会子,却见湘云笑盈盈地走过来说:“嫂子,东边来报喜呢,又添下一个哥儿。”

许青珩摇头叹道:“他们陈家人丁倒是兴旺。”

“是呢,老太太都说陈姐夫一家要鸠占鹊巢了——”湘云忙咬住舌头,笑了一笑,就又转身向迎春那去。

许青珩一笑,也不将湘云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去了后楼,先在后楼里看了一会子书,随后拿了贾琏的笛子学了一会子,最后两眼发涩,就上了楼,在贾琏的**躺下睡了。

昏昏沉沉睡了半天,觉有人推她,睁开眼,就见贾琏站在床边。

许青珩被抓了现行,先慌张地坐起身来,随后镇定地对贾琏笑说:“你不是过两日才回来吗?”

贾琏笑道:“半道上遇上了忠顺王府的长史,他说清明之后,太上皇、太后出宫踏青后,要向神机营去坐一坐,今上是不去的,皇子们大概要跟着去。我要在神机营准备着,足有几月不能回家,我且回来收拾东西。”说着,手一抽,将枕头翻开,就将枕头下看了一半的《太平经》取出来,又闲庭漫步一样,往来与屋子内,四下里将他要看的书,要用的琴一一收拢起来。

“……是前头要修门,我才来这边睡的。”许青珩坐在床边辩解道。

“你睡就睡了,又没叫你不睡。”贾琏笑着就下了楼。

许青珩鼓了鼓脸,豁然站起来紧跟着下楼,冷笑道:“要是你儿子动你的东西呢?”

“我又没儿子。”贾琏盘算着神机营里一群糙汉子住着,茶水也不很好,于是又开了柜子,正要将几瓶上用的玫瑰露也带上,又觉皇家人来,太招摇了也不好,就又放了回去。

正忙着,忽地听哗啦一声,回头就见许青珩满脸泛红地将他收拢在一处的地方全推到了地上。

“又发什么疯?”贾琏蹙眉,见五儿急赶着进来收拾东西,就对五儿说:“你出去。”

五儿看贾琏脸色很是不好,忙转身向外去。

“你给我收好。”贾琏说。

“就不收。”

“当真不收?”贾琏又问。

许青珩拧着性子别过脸去。

“好。”贾琏说了一个字,自己弯下腰来,将地上的书本、纸笔并雕刻桃核的全套工具一一收拾到桌上,也不令下人来整理,自己动手将东西整理了,打了个包袱,一手抱琴,一手提着包袱就向外去。

不等走到门外,就觉身后一暖,低头就见许青珩两只手臂紧紧地勒在他腰上拖着不叫他走。

“你到底发什么疯?”贾琏扭过头来,见五儿过来,就将琴并包袱递给五儿,叫她拿到外头去。

贾琏转身轻轻地抱住许青珩,在她肩头拍了一拍,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爱在我这睡就睡吧。”

“不是这么回事。”许青珩仰起脸来。

贾琏看她满眼泪光,就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在外勾三搭四,也没对你不闻不问,你无端端的生什么气?若是想你家老太太了,就叫芸儿送你回去。”

“不是这么回事。”许青珩急得跺脚。

“那就是太清闲了?既是这样,你就拿了府里的银子,瞧着哪一块地好就买下哪一块地。或者去薛家问一问,咱们那一份买卖怎样了。”贾琏声音沉稳,心中却有些不耐烦了。

许青珩紧紧地抱着贾琏,也不哭也不说话,好半天放开了手说:“我好了,你去吧。”于是又慢慢向楼上去。

贾琏这才瞧见她连鞋子都没穿,也不好干脆利落地走,紧跟着上了楼,见她怔怔地坐在床边,就坐在床前脚踏上替她穿了罗袜、绣花鞋。

“为什么咱们不能夫妻同心?”许青珩怔怔地问,看贾琏疑惑地蹙眉,就又说:“我说的是孩子的事。”

贾琏眉头舒展开,笑道:“不知道你为这事生什么气,我不是说了,全力配合你么?”

许青珩两颊泛红地说:“你压根……哎,你明知道你们家我们家,都等着咱们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这事着急?为什么我跟你说起来,你总漫不经心?你叫我觉得很孤单,就像是一个人被千军万马团团围住,向你求救,你反而嬉皮笑脸看热闹一样。”

“是我疏忽了。”贾琏诚恳地说,继而靠在**,微微仰着头说,“大凡提起美满的人生,总免不了儿女成群。我是不大介意有个一儿半女的——”

“介意?”许青珩心里一惊,平生再没见其他人这样说。

“若果然有了,我也喜欢得很,可若没有,岂不是更洒脱?我在朝堂上进退自如,没有累赘,你在家里,乐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许青珩又是一愣,怔怔地说:“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只想游戏人间,我也不过是你游戏中的一局。”

贾琏握着两只手,说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感慨?你若能随着我一同游戏人间,那最是好;若不能,你尽管经营你自己个的美满人生,我定会全力配合你,你要温柔能干的夫君,我就是你温柔能干的夫君,你要冰雪聪明的孩儿,我就尽力配合着你。只是,若叫我跟你一样,醉心于经营那样的‘美满人生’,我就不能了。”

许青珩登时明白贾琏的意思,身为贾琏枕边人,她多少明白贾琏所做的事十分凶险,且贾琏醉心于做那危险的事;若叫他安安稳稳地养家糊口,就是一桩十分折磨他的事。甚至旁人眼中的“后代”,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后患”罢了。如此,他顶多能够做到“不介意”。

“你意下如何?”贾琏问。

许青珩眼前浮现出贾琏微微蹙眉忍耐小儿动他桃核的模样,两只手平摊在膝盖上,吸了口气,又吐出一口浊气,“人言可畏,且人言都压在我身上,你叫我怎样陪着你游戏人间?”

“那你好好保养身子吧,等我回来,我再全力配合你。”贾琏从脚踏上坐起来,看许青珩直愣愣地坐着,便伸手将她抱了一抱,在她唇上轻轻地一点,正要收手,就见许青珩抓着他的手不放将脸颊往他身上一靠就哭了起来。

“二爷,葛先生已经在前院等着了。”楼外五儿喊道。

“知道了。”贾琏对外说了一声,轻轻地拍着许青珩的后背,安抚道:“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别哭了。”

“你给不了。”许青珩哽咽着将两只手搂在贾琏肩膀上,眼睛被泪水模糊,也看不清贾琏模样,便是他温柔刻骨又怎样?那温柔里又有几分真情?便有真情,也不是她要的情,好半日,才缓缓地开口说,“我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贾琏笑了,又拿了帕子给她擦泪,擦完了,想起给她穿鞋子袜子后,并没洗手,就收了手。

“至少要叫我知道,我喜欢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从现在起,假装我没嫁给你,你不必对我温柔;假装我连你结拜兄弟的妹妹也不是,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也不用怜悯同情我。”

“萍水相逢到什么地步?”贾琏问。

“萍水相逢到不过是擦肩而过,日后再无瓜葛。”

“这比我配合你生儿育女还要重要?不怕人言可畏了?”贾琏失笑,待见自己笑后,许青珩哭得越发凶了,便止住笑。

许青珩郑重地点了头。

“到什么时候为止?”贾琏又问,先想不明白他好生待她,她为何还要鸡蛋里头挑骨头;随后便又想,倘若他也像她那样用情至深,或许也会跟她一样的心情。待要细细体会那心情是怎样,偏情若游丝,捕捉不到。

“到我不喜欢你为止。”许青珩孤注一掷地说。

许青珩盯着贾琏的眼睛看,望见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自己缩成了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影子。

“我不喜欢你,就能安生过日子,不再追究你喜不喜欢我了。不然我越喜欢你就越讨厌你,这日子没法过了。”许青珩又说。

贾琏眸光微漾,嘴角含笑,将手在许青珩发髻上抚了一抚,温柔地笑道:“好,你快洗了脸吧,这样哭哭啼啼,旁人还以为我怎样欺负你了。”

许青珩怔愣住。

“二爷,车马已经准备好了。”五儿又在楼外催促了一声。

“叫外头等一等。”贾琏对外说道,又站起来对许青珩说:“以后不要来我这后楼了,要休息,另外挑一间屋子,自己想将那屋子收拾成什么样,就收拾成什么样。不要使性子了,我不会让着你了。不要隔三差五向神机营送信,回你的信对我来说也是一桩差事。从今以后,你好自珍重。”轻轻地将帕子放在许青珩手上,就转身向楼梯走去,在楼下洗了手,便迈着步子向角门去。

为什么会那么像诀别?许青珩心里闷闷的,走到窗前望着贾琏远去的身影,心道:他为什么不回头呢?

“二奶奶,二爷说叫人将他的东西搬到外书房去。”五儿轻轻地上楼来说。

许青珩开口道:“那就搬去吧。”

五儿上前劝说道:“二奶奶又跟二爷争什么气?前头几个月不挺好么?五月里老爷回京叙职,若是到了五月还没消息,岂不叫老爷、太太跟着着急?”

“五月里,怕是不能有消息了。”许青珩叹道。

五儿不敢再劝,忙轻手轻脚地替贾琏收拾东西。

那边厢,贾琏骑着马,带着葛魁、赵天梁、赵天栋、曹志坚、曹志锐、曹志成向城外方向去。

路上赵天梁想起昨晚上给贾琏的药,就笑问道:“不知二爷觉得昨晚上那药怎么样?听说二爷把房门都踹下来了。”

“可见是劲大了。”赵天栋笑道。

葛魁年纪大了,不好跟他们这些年轻人胡闹,就悄悄引着马,在后头静静地跟着。

贾琏笑道:“有我笑话你的时候呢。”想起许青珩来,就问娶了媳妇的几个,“你们家媳妇可有因你们爱得不够深闹腾的?”

“啥玩意?”赵天栋问。

曹志坚笑道:“我们家媳妇操持家务、带孩子伺候公婆还忙不过来呢,哪还有心管什么爱不爱的?据我看,仓廪实而知礼节,酒肉饱而思**、欲,**、欲足才追究情深情浅。”

“呸!嘴上没把门的。”曹志成赶紧啐了一口,仔细看贾琏神色,推敲着说,“莫不是二奶奶闹腾了?应该的,二奶奶上头没有公公婆婆要伺候,下头没有孩儿要喂养,夫君又出息又洁身自保,更不用为吃穿发愁,不叫她在情字上闹腾闹腾,叫她干什么?”

贾琏不言语,牵着缰绳,因冷风吹来瑟缩了一下,问道:“男子要怎样才能对一个女子情深似海?”

“二爷想对什么样的女子情深似海?”赵天梁原本不吭声,此时来了兴致。

葛魁也不由地看了过来。

贾琏沉吟道:“若说貌美如花、志趣相投这些个,未免也太大而化之了。偶尔会被一女子举手瞬间吸引,心生憧憬,但若为她做些什么,又懒得去做了。这也算不得深情一片。”

葛魁笑道:“男女之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有一见钟情生死相许的,也有相濡以沫日久生情的。强迫自己要对哪个情深的,却是闻所未闻。”因好奇,就又细细打量贾琏,暗道贾琏知交遍天下,为他神魂颠倒的女子,宫里头有,宫外头也不少,难得他竟然也要对谁情深了。

曹志锐说道:“男子对女子情深一片,若撇去才貌志趣四个字,那便是被那女子深深感动了,二爷仔细想想,可有被二奶奶深深感动的地方?”

赵天梁笑道:“二爷既然问如何情深一片,就已然是被感动了。用清虚观那张道士的话说,就是察觉清风拂面,就已经是面拂清风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贾琏说道。

赵天栋说:“二爷不能深情一片,莫不是因二爷付出得太少?你瞧,二奶奶没过门的时候,给二爷写了七八封信,二爷才回一封;二奶奶过了门,在家苦苦等了二爷那样久,二爷回来了,轻声说一句辛苦,就算是将二奶奶的劳苦抹平了。两下子比较,二爷只要舒舒坦坦地坐着,就有人对你情深不悔,二爷自然懒得对人深情一片了。”

赵天梁也说:“这就跟养孩子一样。都说养儿防老,可就像那贾瑞一样,临了据说又邋遢又没用,可代儒老爷子照样将他当做心中宝。这就是因为前头几十年花费了心血在他身上,心血花出去,这情也就送出去了。”

葛魁深以为然。

贾琏沉默良久,试探地问葛魁、赵天梁、赵天栋等人,“我将心血花出去,就也对二奶奶情深了?”

葛魁、赵天梁、赵天栋并曹家三兄弟无不点头。

“那就将全部家当托付给二奶奶?”贾琏心存不舍地说。

葛魁笑道:“二爷果然是没对人用情过。拿那些金银腌臜之物来换真情,没得羞辱了自己。”

贾琏摇头笑了一笑,“可见我是与那‘情深似海’四个字无缘了。”又向前走了一走,回头对赵天梁说:“回头叫鸳鸯回府宣扬宣扬,就说我在南边受了内伤,怕于子嗣上有碍。”

“二爷胡诌这话做什么?”赵天梁忙说。

贾琏笑道:“你们二奶奶正为这事烦着呢,就叫我成了众矢之的吧。”

“若是哪一日二奶奶有了呢?”赵天栋问。

曹志坚接着说:“二奶奶有了,二爷将实情吐露,二奶奶感动得一塌糊涂,更要跟二爷生死相许了。如此,二爷也不见得会对二奶奶情深似海。”

“正是,这看似是替二奶奶解围,却又是把二奶奶往坑里带,叫二奶奶误以为二爷情深,而不能叫二爷对二奶奶情深。”曹志坚说,咳嗽一声道,“这心血付出,并非要兜着圈子耍心思,有道是润物细无声,须在日常起居中,时时以她为先,譬如得了一样东西,先想着她有没有?她喜不喜欢这个?”

贾琏笑道:“你这话,颠倒了因果,是先情深一片,才会如此;而不是如此了,才情深一片。”

这话说出,众人都沉默了。

良久,赵天梁问:“还要不要叫鸳鸯说二爷受了内伤?”

“说吧。”贾琏握着缰绳,暗道原来要对许青珩深情一片,竟然比升官发财还要艰难。既然她说他不过将她当做一局游戏,如今他已经将她那一局攻克,就该去攻克自己那一局,他就不信,许青珩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喜欢她能是多难的事。

“哎,二爷动心了。”曹志坚长叹一声。

贾琏眯着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